新一代的地產經紀
本以為樓仔是一位典型的地產經紀,會身穿全套西裝,一邊耳朵戴著藍芽耳機,有兩台手提電話響過不停。但來到眼前的,是一位高大的青年,穿著軍綠色的T恤,黑色長褲,波鞋,沒有半點「地產佬」的氣息。
「原來做地產會穿得這麼Casual(隨意),最近是Home Office 嗎?」我一邊問,一邊在準備訪問用的錄音筆。
「我們哪有Home Office,做到死都要上班,遲了一秒都會被人追死。」
但他卻著我慢慢訪問,不用急,與「地產佬」的固有形象 — 「秒秒鐘幾十萬上落」完全不一樣。 在訪問開始時,樓仔接了一通電話,「余小姐,你看見我的同事了嗎?你們慢慢在看,看完我們再談!」似乎他原本是要見客的,但他還是著我,不用急。
樓市風雨不動
「六月中開始反修例運動,我是大約五月做地產的,可能我比較幸運,主要是做大圍區的租盤,客源是一些內地來港讀Master(碩士)的學生,生意幾乎是零影響。」到運動中期,樓仔說很大部分的香港人在星期六、日都忙著上街遊行,「很多活動是會令到專誠來鋪面看樓盤的人減少,但實際上,我仍然見到很多一手成交,一億幾千萬的大交易依然有,社會運動沒有令大戶卻步。」
「大家都說樓市跌、股市跌,香港會玩完、攬炒。」樓仔搖搖頭說:「運動的影響真的不大,甚麼都沒有發生。如果說真的有影響,就是當疫症去到外國大爆發時,外國股市跌,香港的恆指才輕微跌了一點點。」 香港有了「沙士」的經驗,醫護率先牽頭要求「封關」抗疫,而香港的業主亦因為有了2003年的經驗,不會貿然恐慌性拋售。
「對於我們來說,當然不是一件好事,但同時發展商也會害怕要交政府的空置稅,於是推出很多特別的的計劃,例如由發展商承擔按揭承擔風險的『1838天呼吸plan』(付5%首期就可上樓,1838天內供息不供本、首年免息,不用做壓力測試)吸引買家,這就是為甚麼一手樓依然有市場的原因。」 不過,樓仔指大圍很少大額的一手成交,不計「名城」(大圍私人屋苑)的話,多數屋苑都是居屋單位,四百多呎,價錢高極有限。但要知道哪一區多一手成交、哪一區的經紀多做豪宅盤,樓仔說很簡單,還教了記者一個特別的方法,「你們應該在現場,或看新聞直播,在這場運動有些街坊對著警察大叫:『你哋買唔起呢度,走啦!』通常這些區的人都是專業人士,多數是高水平的住宅盤。」
樓仔:樓市不會跌下去
反修例運動至今,因為疫情蔓延而稍稍放緩,人們的嘴巴被口罩封住,但每天走在香港的大街上,電燈柱上的招紙、「吉舖」閘門的廣告、隧道白牆的「塗鴉」都在對我們說話。
有關於早前那場運動的「五大訴求,缺一不可」,有關於尋貓尋人的啟示、開倉清貨的傢俬舖、高價收購洋酒、名牌手袋。疫情下,還多了尋仇欠薪,口罩、消毒搓手液的預訂等等。
一上街,就面對著種種的提醒和叮嚀,香港人這幾個月,過得不容易。
此時此刻,除了是排隊買口罩,在家追劇集、整蛋糕之外,樓仔認為也是提醒香港人值得入手買樓的時機,所以就揮筆寫了這張為人熟悉的「警世啟示」,在Facebook上的「大圍谷」、「沙田友」群組瘋傳。
「我沒有特別崇拜巴菲特,這只是考DSE時,背的名人名句,現在拿出來用。」樓仔自嘲自己讀書不多,金句不多,但是「別人恐懼時貪婪」
反而成為了他的style,「整條地產街,有陳生、劉生、董生,大家在『貪婪』時,可能只會記得樓生,哈哈!」 有客人問他,樓仔樓仔,指的是不是對面一橦橦的樓,然後樓仔指著自己,「樓仔是我,我真的姓樓!」
「你不介意的話,我拋一下書包,其實我依然覺得香港樓市的承托力很高,例如當一些專業人士預計樓市會跌10%,但跌到5%時,已經有人衝過來入手,可想而知樓市就不會再跌下去。」
在樓市身經百戰的樓仔原本對地產、股市是零認識,「我對自己住的單位、爸爸買入的物業,市值多少都是零概念。」他曾經看見母親用手機在看股票,然後手機的版面顯示的數字全都是紅色(股價下跌),那時候他還傻傻地問:「阿媽,為甚麼你買的股票都是顯示紅色?」然後被媽媽破口大罵。
樓仔在大專院校修讀IT,畢業後,入行做了大半年,已經厭倦了IT公司的文化。每天上班,工作模式啟動,全部人就像機器人一樣,不會說話,只會不停敲打鍵盤,不停「揼code」(寫程式)。
「讀書時,很多同學,尤其讀IT的,都不愛匯報,但我反而最熱衷做Present,表達意見。」後來,經朋友介紹,樓仔辭了IT的工作,正式加入了地產界。
世間始終是地產好
「最初加入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錢。比較起我們這些剛剛畢業的人,我那位朋友真的賺很多,一年可以穩賺六十萬。」樓仔以前在IT公司上班,每天朝九晚六,「累得像狗一樣,但月薪都只得一萬多元。」後來,他知道朋友公司有經理,正在籌組新的團隊,理所當然地,他便加入了這一行。
「加入後發現,原來地產真的可以賺這麼多,例如我們公司今年最厲害的可以賺上千萬,不是跑數字,說的是「淨袋」(純利)。」
在網上社交媒體「大圍Group」、「沙田友」 瘋傳街招,樓仔說靈感是來自巴菲特。
由「與世隔絕」,只需沉醉於自己打程式的「IT狗」,入行之後變成經常要應酬、見客的「地產佬」,樓仔感覺生活充實了不少,「起碼我現在知道甚麼是恆生指數、杜瓊斯指數,是一件好事。」
他直言自己不喜歡「等運到」,所以會想很多自己的方法去增加客源,而貼「警世」街招也是其中最有效的方法。「市旺時,可以有人衝進地產鋪,問一千萬可以買甚麼;市靜時,就像我一樣,貼街招、打電話,默默地做。」
在訪問後期,樓仔提到自己有一個朋友去了做政府工,「他去了幫人換身份證,在我眼中那是退休才會做的工作。」當別人希望在廿歲的光景,悠然自得地平穩渡、度日,樓仔卻想花盡「腦力」,好好打拼。地產經紀的底薪在一入行時,只有七千元左右,主要是依靠抽取佣金, 多勞多得,「放下身段是很重要,地產人人都可以做,主動就有單開。」
我和樓仔在大圍「樓上café」談了一小時有多的樓市,當中有明白的,但有更多我還不明白的事,地產這行飯,不易吃。我開玩笑的問樓仔是不是「樓上」的「太子爺」,他笑言:「如果我爸爸真的是『樓上』那位『樓生』,我不用這麼搏命了。不過疫情之下,大家如果『無工返』,可以來樓下的地產鋪試吓,地產永遠請人!」
共同採訪:記者王紀堯
(2020年4月,曾刊於香港媒體《誌 hkfe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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