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故事|EP4:Z

2022/02/27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這裡的雨季似乎沒有季節之差,殘暑未盡,這夜又下起了密密的雨。
雨絲悠悠慢慢地飄落,輕吻剛滅掉的螢幕,一層淺薄的水氣蓋在臉孔的倒影上,連帶身後的彩色招牌看起來也霧濛濛的;Z 到站的訊息彈出,顯現在層層水氣之下,不知當時是什麼想法,站外的自己硬是做作地走過一個街口,待遠遠看見 Z 步出站口才匆匆跑來。
也許是不想面對 Z帶來的往事,也許是久別重逢的戲碼太過煽情,具體是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需要故作輕鬆來維繫生疏四年的體面。
二零一八

二零一四年的夏天,我們午餐的區域被調往靠近校門的樓梯旁,各班取餐的位置就在我們旁邊,就像一個交通要道,我們可以掌握了各年級的動態。
中六的學生是有特權出外買飯的,一些為了縮短午餐時間會選擇留在學校,一些則會連群結隊外出。
那時候我與梅坐在最靠近校門的位置,能夠清楚看見每一位走出校門的學長姐。十六歲的自己並不懂膠著在他們身上的情緒是什麼,他們視線固定在書本中,指尖不斷摩擦書頁,泛出的決心是否會影響食物的口感,我不知道。
Z 與他的同學卻從不捧著書外出,他們的笑聲從梯間傳來,淹沒在操場的背景中,淹沒在沸騰的夏日之中。他不太喜歡束起運動服,那多出的衣襬挑戰著權威;他被截停訓話也是笑笑的,露出臉頰的酒窩,似乎很懂得與老師打交道,三言兩語就哄得老師閉嘴。
一次 Z提著外賣回校,白色的塑膠袋裝了兩三人份的午餐,他快步往校門走來,時間快十二點三十分了;他的鼻頭沁著汗,面頰露出燥熱的紅暈,黃花在他身後怒放。
他朝偷看他的視線微笑後離開。瘦削的身影與塑膠袋擺動的聲音一同消失在梯間。
膠盒的剩菜冷了,面頰卻滾燙。

我們是如何交換電話,我們是如何相約見面,我都忘了。與你長達一年的曖昧似乎沒有留下太多碎片,我們只談了十天的戀愛,卻讓我徹底釋懷並消化對你的感情。
那天,我們從聯和墟的圖書館走去吃午餐,下午兩點鐘的街道有種無言的安心,人車稀少,晴天偶爾有飛鳥。十分鐘的路程我們走了十五分鐘,你不知為何慢了下來,看著逐漸剝落的枝葉,又看著地面刺眼的陽光,你在想什麼,我不知道。在你的答題中,我不曾有把握,對你的一知半解,連答案我都只能用猜的。
綠燈剛過,沒有車的紅燈你沒有衝,我收起了已經邁出的半步。我們無言地站在冬日的陽光下,始終不太暖,那雙縮在棉外套下的雙手始終冰涼,一陣風吹過,陽光又再冷了些許。
你回頭看了眼我縮起的雙手,將手從口袋伸出,詢問我:「要牽嗎?」
陽光下,你伸手的影子定格了許久,冰冷的影子在加溫,我終於看清你眼底的探問。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一段關係的消亡,彼此心中最誠懇的答案會順著手中傳遞到彼此心中;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就讓它停在這個沒有喧囂的時刻吧。

在預訂的義式餐廳中,那些想和你說的話終於隔了四年告訴你了。
「你替我補習的通識我摘星了。」
「後來考上了你想唸的大學了,當時好想同你分享。」
「而且我現在可以跑十公里了。」
這些有關你夢想的部份我終於參與進去了。
就像一個邀功的孩子,這些年的自卑一股腦地攤在你面前,說到後來不知是否哽咽了,好像再也說不下去。
「我知道的。」
「你好叻女了。」
你安慰地拍了拍我的頭,告訴我這些他早不介懷了。
我們始終像失溫後靠在一起的孤雛,企圖填補彼此內心的破洞,我們都知道這並不是愛,卻依舊一發不可收拾地一起沉倫在谷底。
date: 2022-02-27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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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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