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稻埕看歌仔戲|寫寫散文

2022/03/01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一位難求的停車位

今年的二二八連假,除了一無既往不喜歡假期出遊只想宅在家,還有電視節目裡不斷播送的轉型正義議題之外,這趟回家最大的目的就是陪阿嬤一起去大稻埕看歌仔戲。
這趟大稻埕看戲之旅,有阿嬤、姨嬤、嬸婆、爸爸、弟弟還有我,共計六人。原先以期待的心情遨遊在北上的中山高速公路,直到行駛在重慶北路,洶湧的車潮還有一位難求的停車位頓時讓心情倍感疲倦,此時此刻只有一個想法:好想逃回家喔。
六人座的汽車盤旋在大稻埕街頭十來分鐘,始終等不到一處車位,而為了讓阿嬤、姨嬤少走一些路,爸爸特意先放我們下車,讓我們沿著街道緩緩步行至戲院,自己則和弟弟前往兩、三公里之外的停車場,隨後再趕來與我們會合。
左/姨嬤(阿嬤的妹妹);右/阿嬤
這位姨嬤是阿嬤最小的妹妹,兩姐妹嫁娶後,住得也挺近,但仔細的說,生命很多緣分就是聚少離多,無關乎你和一個人的距離遠近。從後方看著她們過馬路時互相牽引著彼此,一股暖流湧上心頭;看著她們東挑挑、西看看,彷彿時間都慢了下來。

上廁所得先過五關

在開戲前為了先帶阿嬤去上廁所早已曲折一番。從一樓進入,遵循告示牌繞呀繞,結果又走到了外頭,因為不知道還得走多遠,且此刻恰好聽聞工作人員嚷嚷著戲院也有廁所,索性直接坐電梯前往位於九樓的戲院,好不容易排到電梯抵達會場卻被工作人員阻攔說:「要上廁所的話要先驗票喔」天啊......票是在我身上沒錯,可是姨嬤、嬸婆還在一樓入口處的廣場等我們、爸爸和弟弟也不知道找到停車位沒有,若我先帶阿嬤進去,是解決了上廁所的問題,卻得獨留阿嬤一人在戲院枯等。於是,再次聽從工作人員的指示,乘坐電梯前往八樓的展廳上廁所,最後再回到一樓與姨嬤、嬸婆會合。然而會合之後又發現時間差不多了,於是乎,我們一行四人又再次排隊登記實聯制、測量體溫、噴酒精,搞得像過五關一樣才獲得搭乘電梯的資格......。

三小時的歌仔戲

三小時的歌仔戲有一次的中場休息,為期十五分鐘,這次去上廁所不必過五關了,排隊就好。
和阿嬤一起出門才深刻體會到年邁之人在生活中的諸多不便,譬如明明已經克制住口渴不喝水,但還是一個小時左右就得上一次廁所,而我卻可以為了不想在外面上廁所一路忍回家;譬如時代變化太快,去哪裡都得用智慧型手機掃描實聯制,量完體溫還要貼貼紙,隨後看著阿嬤把整片額頭貼到機台上,除了怔住的瞬間,同時發覺到自己原來長的這麼大了,大到換我照顧阿嬤了,大到這世界很多事我開始都懂了,卻疏忽阿嬤對這世界,已經開始很多事都不懂了。
朋友問我歌仔戲好看嗎,我說:「快睡著了,但蠻好看的」朋友覺得這是什麼奇怪的回答,而我應答道:「就是發現原來歌仔戲也可以這麼有趣,但畢竟它就是歌仔戲」語畢,覺得回應的還挺精髓的,哈。
在走去停車場的路上,大夥互相交換著歌仔戲的心得,也正是這趟大稻埕看戲之旅的目的:陪伴。陪伴阿嬤出門、陪伴阿嬤去看歌仔戲、學習照顧阿嬤、學習和阿嬤相處,珍惜當下簡單的幸福。
坐在回程的車上,從後照鏡裡頭遙望駕駛座的爸爸,突然一陣鼻酸,我知道,這個難過包裹著好多情緒。《薩提爾的對話練習》一書中提及情緒都是我們最表徵的行為,更多重要的隱性訊息皆埋藏在行為之下,稱作「水平面下的冰山」。
什麼是「感受的感受」?如:我為自己難過而感到生氣、我為自己的無理取鬧感到委屈與生氣。人們常在生氣之後,衍生生氣、愧疚、沮喪,這些都是感受的感受。《薩提爾的對話練習》p.56
此刻的盈眶其實同時涵蓋了「對爸爸的諒解」、「對爸爸的不捨」、「對爸爸的敬畏」。其中「對爸爸諒解」而「感到難過」,是因為在諒解爸爸的同時,我則在責怪當時不諒解爸爸的那個不懂事的自己,這就是冰山之下所謂「感受的感受」。即,此刻的難過其實是因為我在生氣「當時不諒解爸爸的自己」。難過是我對單一事件表現出來的行為,會感到難過的真正緣由是因為我在為當時被誤解的爸爸感到委屈,也為當時不諒解爸爸而生氣的自己感到委屈。《這不是你的錯》一書提及:「當時的我們確實只是個孩子,無法決定太多、無法掌握太多,很多事不是我們的錯,要記得憐惜自己。
一直以來都覺得爸媽總是忙於工作而疏忽了我,而我忽略的則是爸媽除了扛起家計之外,同時還得照顧家族裡的許多關係,這是他的個人特質,同時也是他身在傳統家庭觀裡,一位作為長子的責任。
很多人內在有情緒,但是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人們總被教導忽略情緒。《薩提爾的對話練習》p.54
是呀,生命的結與劫繁複錯綜,我們會因為委屈而感到生氣、又會因為想懂事而壓抑委屈、壓抑生氣。進而使用無益於溝通的「指責」姿態、委屈求全的「討好」姿態、捨棄同理心的「超理智」姿態,又或變成兩袖一揮,什麼都不想管的「打岔」姿態。

有重量的一千塊

回到阿嬤家後,阿嬤詢問起何時會收假,隨後默默地掏出錢包抽出兩張藍色大鈔,一張給弟弟、一張給我。大學以前都會覺得拿阿公、阿嬤的零用錢很不好意思,而在有一兩年出社會的經驗後,才知道什麼叫做「有一種好,叫阿嬤為你好」。
每次見到面十句對話裡,九句不離「哩呷飽仔謀(你吃飽了嗎)?」後來我才領略到,阿嬤問什麼都回「好」就對了!
:要吃旺旺嗎?好!
:要吃雪花餅嗎?好!
:要喝舒跑嗎?好!
:要喝楊桃汁嗎?不要!(遇到不喜歡的食物...偶爾拒絕一兩次無仿的吧...)
:要拿一些雞蛋回去嗎?好!
而且這個「好!」要使出全身力氣答得鏗鏘有力!至於有沒有真的吃下肚,阿嬤其實根本不管,她的眼球與耳道早已全然被電視劇中的八點檔劇情給佔滿。真誠的「好!」到底,阿嬤就高興了。阿嬤高興,我也高興。
我發現,零用錢也是同個道理。身為農家子弟出生、扶養七個孩子長大的阿嬤,鋪張浪費絕對是她眼皮上這輩子怎麼也望不見的摺痕,給零用錢的用意完全就是怕我們沒錢買東西吃,餓肚子而已。
:一千塊給你們買東西吃。好!謝謝阿嬤!
身在一個行動支付普及的世代,阿嬤的零用錢總是特別有重量。

白露未晞,四季予你
偷每天一點點的時光消磨,在時鐘的硯盤裡,把心血滴盡
我是予晞,我們下段旅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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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影像的省思,也關於在生活裡浮沉的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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