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在一個非常虔誠的佛教家庭裡長大,並且對佛法可以說是耳濡目染。當然這個過去經驗有很多好處,但凡事有好就有壞。近兩年來開始狂看動漫,就開始能漸漸體會日本對於人類情感的細膩解讀。例如有些狀況聽到別人的道歉反而會更生氣,或是看到比自己更優秀的人低頭會感覺自己更加悲慘等等這類非常細膩的心情。
我現在,對於「修行」這件事跟正在做這件事情的人非常感冒,因為從小到大我身邊就充斥著「修行人」。這些圍繞在我身邊的修行人,在我的經驗中都有一些讓現在的我很討厭的特性。
這些修行人都讓我覺得他們很反對「享受生活」,不僅開口閉口佛言佛語根本沒有其他的話題可以跟別人聊(別人不想聊這個還會看不起別人)。明明知道不二,卻總是用一種自己比其他物種跟「不懂佛法」的人更加高等的態度在待人接物。但真的去看他們在生活中的所做所為,簡直是不要有太多可以吐槽的點,但他們最會的就是拿佛經內容當作擋箭牌,耍耍嘴皮子來逃避自己的課題。把身體跟情感等都視為糞土,至少在我眼中所及的自稱是修行人的人裡面,真正有在修身養性而不是只是做做表面功夫(還毫無自覺)得少之又少。
這些就算了,反正那是他們自己的人生,我要做的就是遠離這樣的人就好了。讓人感到最火大的,就是這些修行人大部分都對「渡人」有非常狂熱的熱情。這種充滿狂熱的渡人心的人,通常不太會尊重他人的意願,只會自顧自的主動把自己的想法灌輸給對方,而且會擺出不讓對方有質疑的空間的態度。認為只有自己的修行之道才是唯一的「正道」,並且否定其他自己不認同的任何的觀點想法,並且這些人會認同某個權威人士,把這個權威人士的一切言行奉為圭臬,認為只要踩著賢聖(他們自己以為)走過的路,自己就沒有任何問題,並且還有不少人喜歡詛咒不受他控制跟「佈道」的他人下地獄。
我並不討厭佛法,我討厭的是那些把自己的解讀當成真理,還要逼別人接受的佛教徒們,而我會這麼討厭,就是因為我以前曾經也是這樣的人。而這幾個月我突然對修行這件事有非常大的反動,因為我發現我對於宇宙真理的純粹興趣,被這些老愛在別人的空間刷存在感的「修行人」給破壞了。我遇見的修行人,愛管閒事之餘也不是要用真心來跟你連結,嘴上說一些厲害但不著邊際的話,也大多只是在自我滿足。先不論那些佛言佛語本身是否蘊含著智慧跟力量,但在我眼裡他們像只是狐假虎威。
清楚地認識到這些更加讓我不想以修行者的姿態自居,這些滿嘴空性的修行人卻在行為舉止上所展現的分別心比任何普通人都還要重,真的是非常的諷刺,想到自己也曾經也是這樣的一員就對自己感到非常生氣。而這樣的刺激仍然偶爾地出現在我的生活周遭,肯定是我也仍然殘有這樣的能量。
最近有種對什麼都很厭煩的厭世心情,但卻又不想要被別人肯定、被關心、鼓勵或開導。對現在的我來說,這些行為似乎有種廉價的感覺,但我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直到我看了《一弦定音》裡面有個角色叫做神崎澪,我才感受到了我這種狀態能存在的正當性。澪是一個能夠「看見」音樂,總是用聲音來理解世界的怪人。他看起來很厭世,眼睛是沒有光彩的,因為他討厭自己彈出來的音色。就算周遭的人都稱讚他彈得很好,也對他沒有任何的激勵效果,他討厭自己的音色並非因為來源於跟人比較後的自卑或是需要他人的認可,而就只是存粹的彈不出自己喜歡的音色。
而當澪看見了正在表演的主角群,突然就被點亮了、覺醒了些什麼。對他來說,點亮自己的靈魂契機,並非來自於他人社交言語上的肯定、羨慕或任何的說教。並非言語形式上的溝通交流,而是因為他人對音樂的誠摯的熱情,情感的直接碰撞跟交流。就在看完了這一幕我才漸漸發現,原來我會覺得有「廉價感」的原因是我感受不到來自那些行動的純粹性。就算對別人來說被他人用言語關心、被鼓勵、被引導是有價值的,對我來說卻不是如此。
這當然也讓我變成一個很難相處的人,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誠實的面對自己的心情。對我來說言語的關心內那種「希望妳趕快好起來」的心情確實讓我感到寂寞,原因是無論我用什麼樣的言詞去描繪自己的狀態,都不是因為我感覺到自己「不好」,而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那裡面並沒有想要被解救或肯定的心情。
讓我感到寂寞的大概是我意識到是帶著「有為」在行動的人,而帶著「無為」在行動的人大概才能讓我感覺到被純粹地淨化。我並非帶著「想好趕快起來」的目的在分享自己的心情,但能感覺到大部分的人都是這樣理解的。
會感覺到對一切的厭煩,大概也是我自己沒發現一不小心進入了「有為」的模式裡,並且漸漸地對純粹地活著這件事失去了信心。而這個信心無法藉由任何人形式上「有為」的方式來重拾,只能藉由我看見他人無為的純粹,或是我自己去發現自己正在有為的圈套裡。
在看《一弦定音》時,看到鳳月在媽媽面前大哭的瞬間,我感覺到我大概無法再感覺到小時候那種依靠他人的感覺,因為我就連對自己的父母都感覺不到,那不是強求能得來的事情,雖然我早就已經接受這件事。又想起我爸爸生氣時常說的「我生妳有什麼用」才忽然驚覺,哦原來我最近的什麼都不想做但卻無法對自己感到安定的感受,來自於不小心吃進了來自於父親的養我是為了要起作用的自我認知裡。
看《戀上換裝娃娃》時我看到哭,大概也是重回了雙生剛離開時的信念,認為自己大概是遇不到那種讓我感到無比安心的溫柔,充滿黃金精神的溫柔。我認為那樣的溫柔,大概只存在於五條、久遠那樣的二次元角色裡,但我又很嚮往這種無為又無比自然的際遇,但對我來說那突然看起來是如此的遙遠。我回頭去看看我之前發的文,在一月初時我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對無所事事的自己感到安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擅自感到惴惴不安的呢?
大概是跟身邊跟自己內心時不時冒出來的「修行人」有關吧,將我不知不覺地拉回不純粹的世界裡,即使他們口中講的都是大道理,但我卻無法從他們的能量中感受到一點他們所講的內容的以身作則。除了「刷存在感」的自我滿足,我感受不到發表智慧之言背後的任何智慧。
對我來說「修行人」的意義代表了我整個童年、我的父親跟我的束縛以及造成我的人生困境的理由,也是我為何對自己想要的未來失去信心的理由,因為對我來說修行大多代表著連同否定愛情、情慾跟感動的存在,而非只是想去執著,反倒變成了對空性的執著。
而對於實現未來的汲汲營營而研究的顯化法則,也是讓我能量耗盡的有為之一,而我接觸到的大部分冠名上「修行」的一切,都充滿這種有為的能量。所謂無為,是理解無有眾生可渡但行渡眾生,而非有眾生可渡。
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體驗都是不同的,我能做的就是把我的過程分享出來,大家擷取各自所需。不需要不喜歡的話也能隨時離開,因此看與不看大家都有自由。
除非有人主動跟我求助、需要我的觀點,那麼我才會去提供,那等於我已經獲得了給予對方我的看法的同意。我以前偶爾也會愛管閒事看不順眼覺得對方比自己「低等」的就自以為自己很好心的主動去給「意見」,但我現在發現這樣其實只是想證明自己比對方正確、比對方眼界廣,並且惹人生厭而已。
所以我現在絕不會跑到別人的版面去留言「給意見」(就是強迫對方看到我的想法),我只會在自己的空間表達自己的想法,因為我的想法是我的事。他人並沒有義務要接受我的「建言」,無論我自認為它是多麼有智慧、多麼的好。因此我只在自己的頁面表達的好處,就是想看的留下(代表我取得同意)不想要接受的也能不追蹤。
同樣的道理,我追蹤誰代表我同意接受他的想法,但反過來卻不是如此,因為對方並沒有用任何方式同意接受我的想法跟人生體悟。
這種同意也是很重要的,並不是只要自己認為是「真心」、「有用」、「更正確」、「境界更高」,對方就得接受你的建議跟想法。有用又如何,並不是每個人都想體驗有用、高境界、正確。現在發現無論自己是否能理解,擅自將他人的困境用自己的方式理解,還自顧自的擺出「不聽我的你很損失並且不識貨」的態度是一件很失禮的事。
-於臉書2022.3.29
唉,好啦我就是難相處毛又多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