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職場PUA-----隨時隨地發生在你我間的事
我不知道,我為何要花費這個時間在於寫給妳的這些內容上。
我只曉得,即便妳永遠都沒有機會看見,而妳看不看得見,我也不在乎了。
俗話說:「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2020年10月,我第一天去妳們診所面試,妳先生(也就是我後來的老闆)就問我:「妳父母,沒生甚麼重病吧?」
「啊?」我有點傻眼,反應不過來。
一般面試妳基本上很難有機會聽見試官問妳這樣的問題,我相信看到以後會說自己被問過類似荒謬到,當下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這種很詭異、也非常無禮的問題,會是出自於一個面試員工的當下。
「他們不會有類似像妳突然要請假,送他們去醫院看病的情況發生吧?」他進一步的問,臉上表情從來都沒有真正散發出友善的氣息過。
意思是他不希望因為任何原因、聽到有員工請假,哪怕是像父母健康出問題、個人出意外這種事,也不能成為撼動他準時開工的原因。
我愣了很久,最後還是傻楞楞的點點頭。「他們都很好,我父母都好。」接下來他問了甚麼,其實我不太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回家以後打電話(因為妳要求我在面試過後打電話給妳「報平安」我還覺得妳人挺溫暖的呢。)給妳,直白又隱喻的告訴妳我的面試心得:「醫生氣場太強大,我擔心自己符合不了貴診所的標準跟要求。」
而妳卻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舌燦蓮花地將我說服了。叫我「不要把能量用在擔心沒用的事情上。要用在對的地方。」
我至今心裡面都偷偷地在猜:是哪位大羅神仙指導託夢給妳,要妳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把我留下來的?抑或是可能我臉上,已經很明顯的刻上了「此人不坑,妳是傻逼」?
後來,從開始上班過後第五天,也就是學習基礎結束完真正的工作開始,每天上班,我都在你們夫妻你一言我一語的「男女混和雙打」、和「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大聲糾正我的任何錯誤上,即便它細微到無關緊要,不會有人在乎,直到我把寫滿了愧疚,將左一句「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很抱歉我又錯了。」、右一句「對不起,我不會再犯同樣錯誤了」的卑微言行當成了家常便飯跟口頭禪。
去上班的第一周,原先的兩名即將離職的同事都還在。一開始我有點驚訝,只是「有點」而已。
這方面我不是懂警覺的類型,說不定在權威之下,他們如果告訴我說屎是可以吃的,我還真說不定就將信將疑的跟著一起吃下了,沒在開玩笑。
總之,要在醫生旁邊跟診遞工具的助理們,是在沒有戴手套的狀態下進行一切工作的;包含清洗已經沾過病人口腔中的血的、能再度利用的工具,甚至做完根管治療以後,那根深深插入病人牙管內,上下戳動、用觸摸就能感覺有螺旋狀的那根充滿了病人被戳取出來黏附在根管剉上的針狀工具,都是徒手清理,並且要求在水龍頭下清洗的時候,要用你的手指甲跟指腹以旋轉狀態,將那些血管、微神經徒手沖掉,再接著去做其他的事。
員工們當然是有洗手的。
但是讓員工洗手的,不是專門消毒殺菌的洗手乳。而是每次使用都要從家庭號大桶裡倒出來,再用自來水稀釋上幾十倍的洗碗精。他們都是用這個方式來洗手。而醫生自己的洗手台卻有專用的洗手乳。所以這件事不是他們沒有觀念,而是以工作「重要性」為區別之分。
然後,妳雖然沒有明說,但妳很多次有意無意「敲打提醒暗示」,說因為疫情嚴重的關係很多醫療資源都大量短缺,包括醫生用的醫療手套。
意思就是醫生自己都不夠用了,怎麼還有你們的份?
看看前員工的徒手清洗血跡,再聽著妳的話,真的要我直接問妳:「所以我們診所人員是不允許使用手套的囉?」
當時我真應該問出來的,我很想看妳對於這樣的疑問,又會有什麼非常自我合理化的解釋。
我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妳看起來那麼溫柔、善解人意又好溝通,那EQ第一的菩薩形象深植人心,一定是個正面又心善的好人吧,一定是。
那妳說的那些事,醫療資源短缺啊、因為蔡小英政策的關係,以後大家絕對都領不到勞保的退休金了啦。而且要弄勞保甚麼的,好複雜喔我真的不懂,不如,我直接把保勞保的錢給妳,健保費也是,妳每次拿到健保單,先自己去繳費,然後再拿帳單交給我,申請健保費用吧。
還有還有,我如果每個月都匯款給妳的薪資帳戶,那妳是要交稅的耶(其實我記得整年所的沒超過30萬是不用繳稅的?),以後都直接拿現金給妳吧。
當時直覺奇怪,可妳真誠又有點像傻大姊的真心模樣,讓我覺得其實也沒多大事,一個長年有茹素習慣,又篤信佛教,還會在午休時間研讀經書的人,不會壞到哪去的。
我真的可以相信妳的,對吧?
而後過了一段時間,妳很得意地對眾人說:「去銀行辦理土地相關事宜,要動用到請代書,但是妳卻能從零開始自學,專業到讓銀行行員問妳是不是正牌代書呀?」,妳為此頗為得意,所以大聲在診所中宣揚。
那時,其實我還是沒多想,但,一個有本事研究從零開始能做到跟專業代書一樣縝密、如此花時間心力的人,卻能夠以一句「唉唷勞保好複雜我不懂」為理由,把我呼嚨過去了,那對於一直在從事工作時總習慣選擇有名氣的企業的我來說,還真不知道,沒了勞健保,會對我的將來造成多大的影響呢?本是標配,根本在求職欄上,不得,也沒資格將其歸類在「員工福利」這一塊,後來我懂了。為此交了很多「學費」而且,將來我年紀更大的時候,還勢必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吧。我不知道。因為我總覺得我是沒有明天的人,對未來做規劃甚麼的,也只是多餘的。
都不知道我現在還在呼吸,會不會下一個地震就來了,把我壓個稀碎?所以我很討厭被問未來的事。
我常常幻想當你們回台北的家的時候,發現我已經吊死在你們診所內天井的畫面。我真的常常這樣幻想這個畫面。
把話題轉回來:妳們夫妻平常的嚴厲責備、妳先生我老闆的直言不諱,可以被妳說成是性情中人的怪人,那不知道如果有機會站在舞台上形容妳自己,妳又會怎麼解釋自己呢?
妳先生說我「本來就欠罵」,而且還是在在場的病人、妳、跟其他員工們間,這樣的公開場合說我。
妳聽到以後是不是又要跟之前一樣,說那是我自己不知道反映、不知道抗議,是我自己的問題?還是妳要說我做人太容易認真、那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話,在場大家不是都笑了嗎?
現在,好流行「檢討被害者」啊。
為何加害人往往過得好好的,只有被害者在受罪?
只有被害者一直被困在傷害中,像個囚犯,像個傻瓜無法忘懷。
可是,那種回憶又怎麼能輕易忘得了?
這是我在韓劇"還有明天"裡,聽到以後,深有戚戚焉的一段話。
甚至。甚至啊,有明明該是用來治癒心靈的、跟心理有關的心理學家說:「停止再當被害人吧。和自己和解。如果妳不當自己是被害人,世界上就少了一個被害人。」
就當我誤會吧,就當我解讀錯誤吧!但是,在聽了那樣的論調,那「飽漢不知餓漢饑」、「何不食肉麋」的反應,又是我從哪裡生出來的呢?
平時你們給予我的情緒壓力,陰晴不定,將我的自尊先捧高,再用力踩在地上轉動妳們高貴的腳,無情來回輾壓;那,就是我在妳們診所上班的日常。
一個星期中,我會有三分之一、有時頻率更高的時間裡,在下班回家的路上,邊大哭,邊騎著車。
當時的情況已經崩潰到我無法去在意旁邊的人看見我這樣的行為、會給予我甚麼樣的異樣眼光了。
然後再在回家後躲在房間繼續哭,哭完以後擦乾眼淚,開始另一個「伴君如伴虎」的班。
我還算樂觀,不會特別猜測這個班別結束以後,我是會笑著回家,還是哭著回家。
我變得很焦慮、很容易緊張,很怕又犯錯,很怕被罵。
可是妳知道嗎,我在候診室等待中的病人眼裡,就是一個親切而善解人意的櫃檯小姐,我在乎他們等待的焦慮,我總變著法子讓那些你們要我對他們奪命連環call,只怕他們不出現、缺席的預約病人,用不一樣的、讓人聽來舒服、輕鬆、愉快的方式,半帶詼諧地給對方留面子,不讓他們對這樣緊迫盯人的看診方式,太過於反感。
他們還是願意一臉歉意傻笑地出現在診間,對我打招呼,對我解釋自己不小心遲到的原因。
在我任職期間,你們讓即使想逃都逃不掉的我產生了一種錯覺,讓我深深相信,假設今天我這雙腿不是已經被車子壓爛成、連輪椅都不能坐了,你們是不可能讓我請假的,不管是病假或喪假。
再怎麼樣,我爬都要用爬的回去上班。
第一次覺得自己終於看見妳們的真面目,對妳們感到心寒,甚至還不是來自於那些嚴厲甚至無理的要求。
而是某天我接到了一通健保局打來告知「好消息」的電話。
那是發生在半年多以前,我根本就還沒出現的、一次環境評分競賽,打電話來的、健保局的小姐,以為我是當時也在的員工吧,她用報喜信的愉快口氣告訴我,我們評分比賽獲獎,醫生的獎金是5000塊,「妳們員工也有喔,2000-300元的獎金耶!要記的把診所全部上班人員的名單填寫好,然後傳真過來喔!」
我帶著同喜的榮耀感把消息告訴了妳們這對夫妻。
但是我沒有說,對方說「員工也有資格那獎金」這件事。
就看著妳們很理所當然的,好像已經準備已久,拿出了一張填寫好資料的名單,上面總共五個人:你們夫妻二人、另一個PT的醫師,以及,妳們兩位一個已經在別處執業、一個即將要從學院畢業的兒子的名字。
我笑了。
那是一種對人性的失望、不想再為這樣斤斤計較至此的老闆賣命。我心裡告訴自己,知道答案就好了。知道他們是甚麼樣的人就好了。
我知道,妳先生跟我爸爸是差不多年代的人,那個時候大多數人的日子都過得很辛苦,很窮。可是妳先生很勵志,他憑著自己實力在那個年代考上醫學院、最後還擁有了自己的診所。他總是會在他心情好的時候提醒著我:「找錢給客人的時候,要找給人家新錢、漂漂亮亮的錢,這是禮貌。」
他說他年輕的時候去買一碗麵,麵攤老闆錢盒裡面明明就有不那麼舊的鈔票,但卻看他當時的穿著,故意從裡面挑出一張特別破、特別髒的錢來要找給他,讓他無法忘懷。於是他便這樣要求提醒我們。
後來我任期約兩個月吧,試用期都還沒過,妳就堅持要把櫃台事務一起交給我,還說,能讓掌管櫃台負責收錢的,那在老闆眼裡都是只有值得信賴的員工或自己人,才敢交出。
這話,真好聽,想表達妳信任我,我聽得出來。
但是從我開始做櫃檯的事起,第一個星期我就受不了了,那嚴厲的責罵跟指正強度,壓力是在後面當助理的20倍。
終於有一天,我再也繃不住了。我崩潰地淚流滿面告訴妳:「我不適合,我真的不行,可不可以讓我回到後面去就好?我不要在前面,我沒有天分,是數學白癡,連章都會蓋錯,那我錢一定會常常收錯錢算錯帳的.....」
妳當時對我又是一陣捧,就像還沒有機會被踩碎的空心磚,要是壘得不好,一步錯,步步錯,到最後全部垮光光。
成為櫃台,我除了要照顧候診室患者的情緒,還要照顧妳先生隨時都處在焦慮中,永遠擔心事情會做不好會出錯,而造成暴躁無理,隨時都要爆發的情緒,基本行政工作複雜程度就先擺一邊,我沒有100分至少也做到90分了,另外10分是妳先生總愛無故責怪我沒做好。
剛才說的,病人預約的出席率,診所沒人上門的時候,我要抱著一疊一疊病例,一通一通電話打電話去,讓自己聽起來是在提醒關心患者的口腔健康,讓他們能心甘情願的回來治療。
為的就是讓妳先生能保持在15-20分鐘內有一個病人可以看,不要空等,這都是妳們夫妻商量出來的決定,我不知道這「有效率」的想法主要是出自於誰,我也都能轉換觀念讓自己遵從妳們定出來的守則並漂亮完成。
但是天氣不好(太冷或下雨或太熱)沒人要出門,妳老公怪我,妳們合作的牙模製造所編原因、改日期,無法如約交件,導致要跟病人改時間,妳老公罵我「不懂得向對方爭取」。
合作的電腦程式系統商耍賴皮或不耐煩,妳老公說我不夠兇,然後以上這些,妳說「我都讓妳老公當壞人,我只想當好人」(??????)
好吧,好吧,好吧。
退一萬步想,如果只是光要面對妳老公的陰晴不定,那也就算了,除去那些鳥事,至少我可以知道他容易焦慮,偶爾扮演類似照顧安養院裡狂躁不安的老人的角色,反過來安撫他,讓他安安心心工作,在進度落後或超前的時候偶爾遞個小紙條給他,讓他知道現場病人人數具體情況,有時候還會跟他說「可以緩個5分鐘喔,下個病人5分鐘後才到。」我真的能做到不要跟他較真,大家也都會比較好過,這都真的不是事兒。
起碼,他雖然很雞掰,但客觀來講,我還是很願意幫一個很雞掰但是有良好醫德的人工作的。
即便有病人為了想擁有一口漂亮的牙,主動問可不可以幫他把整口本牙都給磨掉,套上新的大白牙,就算這樣可以來錢比較快,但是他會直接拒絕對方,並對他說:「世上最好的牙,是媽媽生給你的本牙,我要是答應你這樣做,反而是害了你。」
但是妳,妳,就是妳,妳真的有夠壞,妳是壞人,壞透了。
在我必須每天面對上述那些鳥事、處於最忙碌的狀態時,妳要是忽然有甚麼突發奇想,就要從妳台北的家裡打電話過來遙控我,要求我無視手邊正忙碌且緊急重要的工作,停下來、現在、立刻、馬上、right now!!」
要認真安靜的聽妳說話(不然妳會覺得自己不被尊重),不准分心,病人的事情先放一下不會怎麼樣(但是妳老公會吼我欸!!),並且還要把妳說過的每一個字句都重複給妳,表示我有理解,有認真在聽。」
彷彿我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我無法立馬開啟防護罩專注在妳身上,是我的缺點我的病。
而現場,有三個病人排在櫃台前面等我,一個要等我列印藥單給他去拿藥,一個有刷牙怎麼刷的問題等著問我,一個很不爽皺著眉頭看我為什麼只顧講電話不理他們,另外後面還有一個從診療台上剛治療完走下來,妳老公從後面大聲要我放衛教影片(根管治療的原理、為什麼要定期洗牙,然後還分泰國版越南版英文版菲律賓英文版)給病人看,然後後面助理還跑來問我:"M號手套庫存在哪裡?我回「小倉沒有就在三樓大倉往第二排左下找,我記得還有兩箱半」,然後又是妳老公很兇對我說「妳在幹嗎?不會帶她去找一次?」
然而,妳TM要我停下來,認真、專注、用心、尊重妳,耐心聽妳說妳突發奇想可以把某樣藥水拿出來用電子秤秤看看現在瓶子裡有多少、瓶重本身重多少,這樣可以為診所的未來進貨控管更加有效率、節省下不必要的開銷!!(裡面有多少液體瓶身不是都標示了嗎?30ml、30ml、30ml啦幹!)
每次都搞到我好像窮人家裡的孩子,家裡三代靠妳們吃穿,因為妳是老大,所以我就算再討厭妳、所以就算妳老公就算知道妳在"起番顛",他還是照樣罵我,但我都還是要沒有任何怨言的陪妳玩!!
講真,妳才是那個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妳才是我真正的噩夢。
在某天,我因為身體不適的持續症狀發生得太久,最後去驗血才發現自己肝功能指數飆到586,可能還要持續上升中。再升上去就要住院了,然後就接著插隊等著要見上帝了,我每天都好累,臉上短短幾天內冒出不計其數的痘痘,還要被自以為的病人安利我"調理內分泌失調的保健品"。
妳呢?妳竟然不讓我請假休息欸。
我都快死了欸,妳那個時候在想甚麼啊?
非但不讓我請假休養,妳還握著我的手,一副熱血彭湃的樣子對我說:「我不准妳請假,在這段日子裡,我要天天都看到妳。我會陪妳度過,我會陪妳熬下去!」
WTF?!
哪怕妳內心明明知道這件事可能會讓我失去性命,但在我看來妳一切的為我好,只不過是為了要讓診所能正常運營所製造的糖衣砲彈。
因為,當我因為肝真的好像已經快要不行了、每天設定了三顆鬧鐘都喊我不醒,到最後我要拜託家人發現我沒起來的話,要用力敲我房門叫我起床上班,然而這些都還是造成了三次不可挽回與預計的遲到時,妳,跟妳先生,只有我們三個人在場的時候,妳當時說話很委婉,那是妳的強項。大意就是在問我:「妳該不會是那種仗著自己生病,大家都知道妳生病,妳就能毫無愧疚感的遲到的、那種人吧?」
我說,我該道的歉也都道了,(卻沒有勇氣指出妳不讓我請假好好休息。)我能控制的我也盡力控制了,但一樣遲到,歉,我也沒立場道了。要不,妳扣我錢吧。
妳還真的在我薪水裡面扣掉我兩千七百塊,然後跟我說其實妳也心很痛、於心不忍(那當初就讓我請假啊媽的),只因我那個月遲到了三次,然後都比開診時間慢了15-20分鐘。
在某天我該複診回去看關鍵報告,卻因為要上班而放棄了的那一次,幫我做檢查的診所,狂打了十幾通未接電話給我,直到我回電,對方診所的小姐說:「醫師請妳無論如何,今天下午,務必親自準時來一趟,他有話要對妳說。」
把這件事告知妳了。
我看到妳嚇到不行的表情了。那一臉擔心的程度,我還以為我說不定懷有未知的身世似的,我媽聽到以後緊張程度僅僅只能排在妳後面,還落一大段差距。
明明是這麼夭壽的事情已經擺在眼前了,我痛苦著,家人想幫我伸張正義,說光是沒有勞健跟薪資轉帳證明、逃漏稅這種事,就夠他們被罰到夠嗆了。
除了每個月領現金,沒有任何匯款紀錄,能夠從我這一方證明我曾經有在這個診所工作過。全部能夠拿出證明的,只有從入職起,她一張張突發奇想自我保護而羅列出來的不成文規定(說不定還不具法律效用)契約書,想到就來一張內容不同的不平等條約。
妳問我,如果覺得不合理,那妳可以不要簽啊!
從小我常聽一句話:「合理的要求是訓練,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
跟:「我現在這樣對妳,妳以後長大會感激我。」
我爸是軍人,他從他快30年的職業生涯裡,學會的只有隱忍跟服從,以及不容忍任何人對他不隱忍跟不服從。要是反其道而行就是一頓好打。
絕對的權威,不知道如何說不,不知道反抗,不懂得拒絕。這,就是我,以及即使出了社會20年還是一樣不懂變通、好了傷疤忘了痛的我。
應該會有人說我活該吧,不懂反抗是妳縱容別人欺負妳的後果啊。是妳自己沒有設好底線,人家當然覺得妳可以接受這樣的對待啊。
欸欸欸,那你們把「良知、性本善」放在哪?你們大多數的人會無故拿刀砍一隻小狗嗎?不會。因為有良心在。
沒事。就讓會酸的人去酸吧。只希望當你有一天成為被害者,不至於被砲得太厲害。
反正,直到有一天,我一位朋友一句話點破一切:
「妳這就是標準的被"職場PUA"了啊!」
PUA,Pick up Artist,源自於美國夜店發展出來的一套女性搭訕SOP,後來被心術不正心懷惡意的仇女者,用來徹底控制女性,將她們的自尊貶到最低、卑微至塵埃,偶爾給一點點甜頭、讚許,被洗腦的人就會將對方的略施小惠無限放大成大恩大德,並且使妳深信不疑,當自己沒有對方的存在,便一無是處。
套用在職場上,用中文來說就是我被完完全全的嚇止反抗、並且心理控制了。她做的非常的成功。
如果這個解釋還不夠具體貼切,那麼我們就用那個常常聽到的「小象與棍」的故事為例子吧。
小象寶寶在無力反抗的時候,會被馬戲團或豢養者栓在一根僅僅只是插在泥土地上的木棍,另一頭則綁在小象的脖子上,作為嚇止牠到處亂跑的方式,就是小象一旦敢逃離,就會被拖回來一頓好打,直到牠深信,只要離開那根棍子跟那條繩子,就會有可怕的事發生。
這樣的陰影,這樣的「以為」,會一直持續到牠長成大象,還對此深信不疑。
我在這個地方待著,在我眼前輾轉流動的人潮,一年多的時間,就高達19個。(包含我當時離開時還在的那個20幾歲的妹妹。)
我都會自嘲,看看我多麼狂啊,一年走掉快20個人,我卻能倖存勝過20個人,我真狂。(當然,那只是自嘲,事實上我為自己不懂反抗,感覺到自己弱爆了,遇到心地不好的人,她當然是想怎麼弄妳,就怎麼弄妳囉。)
如果有一天,我的這篇文章有足夠多的人看,我希望大家看了都能提醒自己,不論感情或職場,不要陷入「小象情結」裡。我寧可妳們把我當笨蛋,看了以後記取教訓,然後不要被欺負,也不要去欺負別人。
所謂的「媳婦熬成婆」,並不是妳熬久了有自己的地位,就可以用像別人讓妳痛苦時的方式,去對待那個「彷若當年的妳就要吃妳吃過的苦才能成長。」TM的這種事情沒有SOP好不好!!!
我始終相信,你從別人那裡拿走多少不該拿的,你就會相應加倍地從別的地方失去。這東西,叫因果。
P.S覺得看了有感覺還不錯的就幫我轉傳一下囉,這是從我寫精神疾病如何造就一個人後來的過往跟思路,最理直氣壯希望看倌能幫我轉發的一篇。因為,它必定有值得吸取的教訓跟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