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皮膚曬得黝黑,銀錶在臂上突兀地留下淺膚色,時不時被拿下來把玩,敲打著錶面。兩腳踏著vans的潮拖,但已經被踩得破舊不堪、採灰的鞋底的白色橡膠邊緣磨得剝落一些。他背著一個深藍色小腰包,提著黑色回收帆布袋,帆布袋被塞滿,帶子綁起來,只能看出突出的軟寶特瓶。他剃著一頭俐落短髮,並沒有那外表會被誤以為的臭味。
他看起來很餓,雙腳不安分地抖著,踩著前面椅背又放下,靠著椅背一會又往後撞了幾下。他翻找著錢包裏的幾張車票,和幾張萬元日鈔。停車的時候,他背著腰包搖搖晃晃地在門口晃了晃,失望地走回來,他問收垃圾的服務員怎麼沒有賣便當,「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呀怎麼會有便當,花蓮一會就到了。」
羅東要下雨了。
寫於普悠瑪列車,2021/11/29
是在羅東下車的嗎?行事曆不記得那一班列車。要下雨了,所以那一個時刻是否有對著海的太陽呢?車窗照不照得進日光,隨著進到樹叢與山洞邊,整個車廂亮亮暗暗反覆好幾次。畢竟,連那麼一天的那麼一張車票都記不住。
但我會一直記著那個老人。我希望他吃到便當了,或者便當又被不負責任地發完了,或者他再也吃不到便當。或者他又搭上了幾班新的樣式的火車,坐在別人買了票、或者恰好沒人買票的位置上。或許上一次往台東的路上,出花蓮車站,買了一顆又漲價的麻糬來吃,垃圾桶邊的那個老男子就是他。畢竟也分辨不出他老了多少。只是一種印象,一段幸運或不幸記下的文字。有或者沒有意義。
我會記得他,至少現在還記著,用一種自我懲罰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