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後者才是對太宰治最大的尊重吧,以創生記來當作創生記開頭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寫作即太宰之生命的展現,也可以說寫作是在太宰短短41歲人生中最有意義也最無聊透頂的蠢事。縱使如此,太宰還是希望心中那即將被潑滿黑色油漆的圖畫能夠被世人.被報章雜誌所看見,不是為了名譽,不是為了滿足蠢蠢欲動的期盼,更不是為了至高無上的理想與自尊。錢,如此清浮如雲的字,從太宰口中說出來是變得多麼的不堪,連硬幣都巴不得在地上開個十里深大洞,不含絲毫猶豫地跳入,連鈔票都滿心期望著即將席捲而來的颶風能夠將它捲上千里外的雲層,與可悲的社會就此一刀兩斷。
當太宰治即將成為報章雜誌焦點人物,即將抱走芥川賞(日本最受矚目的文學大獎)之際,他竟然在對文藝評論家的回信上謾罵.恥笑那些赫赫有名的文藝作家,又在當面發表評論時說三道四,竟是些般不上檯面的話語。錢,不翼而飛。
「藝術美=侍奉人名的美」-創生記
在太宰的世界中,藝術是如此的令人感到羞愧,藝術居然與淪為階下僕的不忍畫面劃上等號,令人崇尚的現代流行背後有著無數的傷口在暗地隱隱作痛著。
「給豬珍珠,給豬珍珠,哎呀!原來這是珍珠阿!我必將如此冷嘲熱諷,而不會真的乖乖謝罪,還真不好意思」-創生記
對於太宰來說在寫作裡所呈現出的樣貌,是沒有經過任何修飾的,脫口而出,大概就是如此吧。真實版悲慘世界正在如火如荼的播放中,只是將他「所見」百分之百的藉由如細針般的筆尖一筆一畫課印在被世人唾棄的泛黃色稿紙上,僅此而已。
「如果說生活在資本主義的社會上是一種背叛的話,那支持無產主義的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吧」-創生記
負分?那還倒不如去死,就算世界上少了一個對社會完全沒有貢獻力,甚至可以說是造成「負分」的人,如同螞蟻使盡全力咬在堅硬的烏龜殼上般,不痛不癢。
連「同伴」都認為太宰的思想是極度偏激.怪奇,那太宰的生活到底有何意義?外表上看來「人模人樣」,被女人所崇拜著的絕世美男子,靈魂在掙扎著,與生命搏鬥著,但是即使如此,社會還是不願意接受這已經瀕臨絕種的奇特生物。一生懸命(いっしょけんめい)的掙扎著,可惜的是,這用一條懸索垂吊著的危急生命,即將被上方的登山客所割斷的那一瞬間,啪的一聲,隨即墜入山谷,奇特的是,在墜入深谷的那張臉上顯露出的表情是如此的令人感到惋惜,在那張毫不改色的精緻臉孔上寫著:「終於啊!終於輪到我了」,能夠脫離人間對太宰來講說不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之一。
等待,痛苦之事,無非太宰治期盼著那個誰能夠將他從即將沒入地獄中緩緩拉出,但是在還沒等到那名救命恩人出現時,太宰早已被滾燙的岩漿所吞噬,留下來的只有那一張張被揉爛的草稿,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