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非甜蜜生活》：時間會帶走一切愛恨

如果要回顧人生至今的重要轉捩點，你會選擇什麼事件？生活在偌大的城市裡，我們熟悉的環境與世界如此相同，卻又在命運跟意外的擾動之下如此不同，形塑迥異人生面貌。於是，《非甜蜜生活》透過一棟座落羅馬的老公寓，藉著三層樓房、三戶人家，看見生命的荒謬、悲傷與無常。

《非甜蜜生活》講述偽單親孕妻莫妮卡（艾芭羅爾瓦雀 飾）前往醫院生產當晚，目擊法官朵拉（瑪姬麗塔·貝 飾）的獨生子酒駕撞死路人，而且衝進中年父親盧西奧（里卡多史卡馬西奧 飾）的家裡，而在這場意外之後，盧西奧的女兒與鄰居老爺爺突然短暫走失，讓他們的家庭各自掀起愛恨交纏的風暴......

改編自以色列同名小說，本片的劇情相對鬆散，不但以長達十年的跨度，分開講述三個家庭的的困頓與變化，也藉著人物性格迥異的家庭相處方式，表現他們各自面對意外的處理方法。因此，本片絕非展示蝴蝶效應劇情的電影，而是呈現不同形色的家庭生命週期演變，以及家人與仇人之間的寬恕跟和解。

中年父親盧西奧與妻子各自忙碌於工作，他們貪圖方便，經常把七歲女兒寄放在隔壁鄰居家，但是女兒跟鄰居爺爺的親密互動，讓盧西奧對他產生戒心，而在兩人某晚突然短暫走失之後，盧西奧甚至懷疑爺爺侵犯女兒，處處為難爺爺一家，卻沒想到爺爺的未成年孫女因為長年愛慕盧西奧，導致他也被告性侵嫌疑。

偽單親母親莫妮卡獨自生產、照顧剛出世的女兒，但她獨守空房的寂寞無奈，卻也難以跟遠在他方工作的丈夫訴說，讓莫妮卡只能到療養院探望罹患妄想症的媽媽，並且隨處跟鄰居、醫生閒聊，而在丈夫短暫回家之際，她更被迫夾擊在丈夫與大伯之間的衝突，既不能爭取自己所有，也不能坦白自己的渴望。

朵拉與丈夫（導演本人飾演）都是資深法官，他們彼此恩愛、嚴格管教兒子，但朵拉沒想到兒子突然酒駕撞死人，甚至在得知父母不願替自己爭取緩刑之後，爆發從小累積至今的憤恨，瘋狂毆打丈夫，朵拉雖然試圖在丈夫跟兒子之間調停、周旋，卻也被迫面對丈夫提出的殘酷抉擇，讓整個家庭分崩離析。

從微觀來看，這幾個家庭的故事幾乎沒有共通處，三條故事線完全能夠獨立觀看，不會影響理解程度，但從宏觀來看，這三戶人家都是漂亮的中產階級，同時也是掙扎於生命意外的凡人，他們努力拉扯可能隨時崩壞的家庭，卻依然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如此體面與幸福。

於是，這些扣緊當代家庭議題的通俗情境，顯然成為編導窺探社會面貌的方式，他們看見女性的堅強、男性的軟弱、父子的對立，以及夫妻的置換等，卻又透過開頭的車禍、中段的喪禮，還有末段的遊行，串連三戶人家或喜或悲的情緒，創造類似共時性的效果，把角色經歷的生命心境昇華至普世層次。

不過對我來說，本片最有趣的部分仍是時間跨度之大。由於故事橫跨十年之久（2010-2020），我們除了可以看見兒童的成長、成人的衰老、老人的死亡，也能看見夫妻的分離、自我的追尋、仇家的寬恕，所有愛恨糾葛最終都化解在時間的洪流，不論崩毀或重建，都足以令人感慨至深，彷彿也老了十歲。

《非甜蜜生活》以穩健敘事節奏，娓娓道來三戶家庭的命運變奏，但是彼此獨立的故事線，也呼應整個當代社會的面貌，以十年長度刻劃普世的生命輪廓。或許，本片相較於阿莫多瓦不夠奇情，相較於麥可漢內克不夠犀利，但是它獨特的溫柔與克制，反映出人生的無常即是有常，任何的幸或不幸，終究都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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