擱淺之櫻
我想起了
大學剛畢業的那個夏天
跟一群朋友剛去日本玩回來
一群人在機捷分開
該回家的回家
還要留下的留下
我留在了台北
酷夏
那年夏天特別悶熱
所有熟悉風景
所有空氣
都是潮濕的
被酷熱的陽光加熱下
搭配上種種陌生的氣息
我像是被丟到海裡一般的感到窒息
眼淚都快要被窒息的感受逼出來
然而外面太潮濕了
陽光太耀眼
連眼淚都出不來
這樣痛苦的感受讓我快要昏迷
在朦朧之間
我看到了一個人從我身旁走過
他是如此普通
普通到像是從人群之中隨便抓一個人出來
然而
讓我注意到他的地方
是他經過我的時候
還是個六歲兒童
然後他每走一步
他就會長大一點
而且更獵奇的
他每走一步
他的腳印就會長出一棵又一棵的櫻花樹
所以漫天的櫻花花瓣
瀰漫在他的身後
他就這樣往前走
跨越過了平交道
他已經成為了一個26歲的青年
我正想追上去
然而柵欄落下
兩輛列車交錯而過
開往不同的方向
列車通過之後
他回頭
看著漫天的白色櫻花緩緩落下
整個風景在這片櫻花雨中
雖然不論黑暗光明都因此夢幻起來
但卻也像是在送葬一般
然後
他看著這片美麗的景色
兩行眼淚不停落下
為了這片美麗的風景而哭
為了長大所失去的一切而哭
為了過去成為過去而哭
為了自己終將離去而哭
然而
他能做的
只有繼續哭泣
或是擦乾眼淚
因為腳步不會停歇
櫻花樹一直在長
櫻花雨一直在下
跨過鐵軌的他也只能向前
直到
消失在遠方的天際線
我下意識向前踏了一步
想要叫住他
突然之間一輛火車開來
我看著那火車愈來愈清晰的身影
黑暗
然後光明
我在淡水河邊
長頭髮的男子在旁邊彈著吉他
曲子是《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
我對著男子講述我剛剛的遭遇
櫻花、平交道、火車、流淚的男子
男子邊談邊笑著說：
「你睡傻了吧？29年前北淡線停駛，台北市內早就沒有了平交道啦。更何況，這裡是臺灣，哪來滿城市的櫻花樹呢？」
男子笑了笑，繼續彈奏著
我拿起旁邊的黑麥汁
喝了一口
看著不曾停歇往北流的淡水河
想起剛剛的風景
不禁想到
難不成這眼前的河流
是時間
以那男子的眼淚嶄露身姿的模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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