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邊我只想整理畢業後,在社福單位擔任社會工作者三年半的日子,也算是梳理自己的過去,以繼續面對未來的日子,文章長慎入。
有整整三年三個月的日子,我是在長照領域擔任個管,一開始我對於長照制度以及個案可能擁有的疾病一無所知,需要獨自家訪、電訪個案或家屬,都讓我感到害怕且陌生。
在同事的帶領下,當然逐漸熟悉長照領域的樣貌,到現在我還記得某次同事帶著我去家訪,明明是最後一個案家,但家屬話較多,同事就跟家屬說我們等等還要去下一個案家,必須先離開,當時出案家門後,我還問同事,這不是最後一案了嗎?還記得當時建議同事攀牆到案家,現在回想起這些事都覺得特別好笑,也看到過去那個剛踏入社工領域的自己,是那麼可愛的模樣。
我也記得第一次看到重度失能個案臀部超深超大的三級壓傷時,收到昨天才剛家訪的個案,今天驟逝的消息時,那時候有的震撼、無奈與感慨。以至於我在工作半個月後,主管找我聊聊時,我向她吐露我的無力感,我問她:「當我看見個案如此痛苦地活著時,我會想生命到底是什麼?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主管回答我她也曾有過這樣的疑問,但在我眼中的無意義感,或許在家屬或個案的心裡,那份還活著、可以呼吸的感覺,即使意識模糊卻可以依稀感受到家人的聲音、觸摸,或許這就是他們活著意義。
現在的我,在看過一千多個長照個案後,才看過那麼多失能重病臥床的個案後,我想說,生命本身沒有意義,而是在於每個人如何去定義,每個人都有他們的人生課題,所以後來的我有可能是麻痺了,也有可能是我也明白,在面對這些長照家庭時,只能盡己所能地提供相應的資源服務來協助,我想當初我會覺得他們活著沒意義,更多是來自我內心對於死亡的恐懼,以及那深深的無力感,還有想為個案承擔痛苦的心吧,我很開心那時候的我能那樣想,也很感謝現在的我對此有更多的體悟。
當時我還問了第二個問題:「當我看見政府每個月補助一位長輩那麼多錢,但這些人用著這些錢痛苦、死氣沉沉,無任何生產力活著,為何不把多一點錢給兒童或其他更值得幫助的人呢?」現在只記得主管回應我,她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但總覺得這些老人年輕時也是為這個社會貢獻許多,年老了獲得相應的照顧好像也是值得的。
我想上面的問題可以換好幾種說法,在社會工作者的內心都曾是一番掙扎吧,例如:這個人年輕時就是成天風花雪月,不顧家人,年老生病卻要求家人照顧,或是其他林林總總的案例,都不禁讓我在心中想為這個人分類,是值得幫助的或是不值得幫助的人。即使是工作好一陣子後,內心仍偶有這番掙扎。
但現在的我,我所秉持的原則仍是不論個案的過去如何,我仍會做好本份的事情,內心雖然也會有所評斷,但只要個案、家屬願意使用服務協助,我也就盡力協助。至於個案的生命意義為何?個案值不值得使用某些資源?這些事情也都不是我可以評價、控制的,我都不能控制了,何必自尋煩惱,一切就盡人事,聽天命吧,萬事萬物皆有其來源及歸宿。
後來工作逐漸上軌道後,也偶爾還是會面對棘手的個案,但在同事的協助下也都一一化解,面對公部門的照專來來去去、長照制度規定非常頻繁滾動式修正、服務單位亂象、案量大等等等,當時的我還是有很多的混亂,即使感到厭煩卻也還不至於想離開。
大概擔任個管滿一年多開始,對於上述的種種雖然仍感到厭煩,卻也非常習慣,但這種習慣多伴隨著無力,我也經常萌生想離職的念頭,但因疫情緣故,也就延後提離職時間,疫情的那幾個月更是難過。
其實這份工作,現在回想起來,從陌生到熟悉還真的發生很多事情,熟悉習慣後,其實讓我想離職的原因真的不在於我的個案及家屬,有些案家雖然會讓人感到煩躁,但只要耐心解釋溝通,都還算可以處理。
最讓我感到厭倦的是制度,朝令夕改的規定,我常覺得自己不是在服務個案,我是在服膺於制度,一套由人創造出的制度,還有成天處理一堆和服務單位有關的狗屁倒灶的事情,每天的工作就像在鬼打牆一樣,每個月都是重新一輪電訪我一百多位個案以及例行性家訪,後來的一年多我的狀態非常停滯,老實說除了沒有定期的教育訓練,我自己也該負些責任,長照領域有些醫療相關的知識我也沒有再去多加學習,回想一開始做個管時,還跟同事組了讀書會來了解常見疾病,但後來我真的覺得疲憊與停滯。而我不喜歡那樣的感覺,於是就提了離職,離開這個制度繁雜,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拿來服務制度的職位。
其實這樣回想起來,這三年多的時間裡,我也不只是服膺制度、也不只是只有那麻木的情感,其實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謝謝我自己在這三年裡做的一切,我也是有所成長的,從害怕家訪、電訪到現在駕輕就熟,走個案家像在走自己家?我都是有進步的,謝謝自己,也謝謝我可愛的同事們。
最後,我想說,助人者更重要的是自助,自我覺察是非常重要的,老話一句,照顧好自己才可以照顧別人。謝謝看到這裡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