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種狀態,而不是一個答案。
和孩子一起書寫,最為難的不是「寫」做為工具或者技巧地被執現,而是找到讓孩子覺得自己被理解的文字,成為祈使,甘願的臣服於生命對自己的召喚。
「我要在我也同意的敘述裡」藉由書寫去擴張心裡的那份自由,在書寫裡自由,然後帶回到生活。
花朵在葉子上了痕跡
這是我去衛武營
老師教我寫的
後來我看到反光板寫了一句
反光板在觸覺上留下了痕跡
樹枝在樹葉上留下痕跡
大地在石頭上留下痕跡
在我寫這些時
聞到了味道
又寫了一句
食物在味覺上留下了痕跡
(寫自 睦潤《我去衛武營》)
#五感書寫
#用文字認識你的心
什麼跟著什麼寫。
什麼意思?
說不清楚的時候,奇妙的際遇穿針引線於其中,交織著自然與人,以及人與人之間,有必要言說的勇敢。
我們在找一個適合坐下來書寫的所在,經過了草地,走上了橋,烏龜的身影讓我們都想停下來,一起看著的,不只有我們,還有站著一列,拿麵包屑餵食鳥與魚的人。
孩子只是看,在我們發現那張告示以前,我們覺得沒什麼。是文字帶來示警,還是暗喻了我們本也就有覺得不妥的心,後設解讀本身就是後知後覺的。經過了餵食的人們,然後又是一張告示,
「這裡禁止餵食喔!」
文字變成了聲音,是原本走在身旁的孩子,停下然後回頭告訴了餵食者們的話語。孩子說的短潔而堅定,但眾聲喧嘩,可沒有退卻,餵食的手與孩子又再一次告訴的聲音,如平行宇宙般,在同一個場景裡上演。
我心裡的念頭是,靠近但慎戒的緊。我不確定餵食者對於孩子的告訴,會有什麼回應甚或是反擊,我的第一是,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安全第一,如果無法是安全的,我可以懦弱讓這些也許是重要的,不要主動的去發生。
但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念頭與孩子的念頭同步,可心意被宇宙同意且眷顧的,是孩子的下定決心。他見餵食者沒有聽見的樣子,客氣的走到他身邊,請他過來看告示牌的說明,並再一次的提醒「這裡禁止餵食喔!」
善意牽引善意,你的意圖會導引相同頻率前來回應,孩子事後在討論決定前往告知時,他內心想的是「對方是因為不知道這裡禁止餵食,他可能沒看到告示,我去告訴他不是要說他是錯的,而是提醒他沒注意到的事。」而餵食者在被告訴後,果然如孩子所連結到的那樣,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自己沒注意,也趕緊要他的友人和孩子別再繼續餵食了。
故事到這裡,我們是一堂寫作課很合理。但由於我們是到處有彩蛋的寫作課,所以下一個故事從這個充滿勇氣的美麗裡接續。
當時與共的還有另一個孩子,每個人總要在不同人稱裡走歷,最後站上同意的位置,成為自己,讓本質相同的故事,有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靈。
原本不發一語的他,站在橋的另一邊,立謙在提醒旁人不要餵食的時候,睦潤也只是旁人。我看這件事都是做勇氣解,立謙有立謙的,睦潤自然也有睦潤的。不是一個人做了自己心中很勇敢的決定,另一個人也要跟著做,跟隨自己才是最大的勇敢,而睦潤是那有勇氣又有智慧的人。
我們要往橋的另一邊移動了,這裡太熱了,午後的陽光以及澎湃沸騰的心都是。本想著就到前方有樹的陰涼處,把剛剛立謙發生的事情好好談一談,走在最前面的睦潤,又回到橋上去,我和立謙摸不著頭緒,站在原地,睦潤回來的很快,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
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坐下來得以寫了,兩個孩子在幾輪遊戲後,文字出來的很快,睦潤一開始還不好意思分享,我就問他剛剛回去橋上做什麼,想說轉移他的注意力,他比較放鬆也許就會有意願讀讀他的書寫。
睦潤起初也只是四兩撥千金的說沒做什麼,我跟立謙猜了幾個,可能睦潤覺得不被瞭解而有點寂寞吧,他就說了,他聽到立謙說餵食的人不見得是故意的,可能只是沒看到告示而已,自己如果被誤會了也會覺得有點委屈。所以他就在旁邊看,為什麼大家會沒注意到告示呢?他跑回去橋上,是他想到如果大家都有看到告示,大家都會是立謙說的那樣,不是會故意去餵食的人,他覺得立謙說的很有道理,而他想要想辦法讓這個道理是可以被具體實現的。
善意牽引善意,勇氣引動勇氣。孩子只是一段時間是年紀小的,但他們可是宇宙時間裡的長輩呢!那些我在心裡想來是衝突的事情,在他們的信念裡,都是智慧展現的途徑。
直到上完課許久了的現在,我想起那天,要和他們討論寫「什麼在什麼上面留下了痕跡」,而由這兩個孩子親身去示現,那在任何時刻,都可以是非凡的創造與建立,他們在他人的無心裡留下善意,在自己的身體留下勇氣,在這個世界留下無比溫柔與善良的痕跡。
這是一堂寫作課,比起書寫,能企及更深更遠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