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裹的羊

身為C-level 的助理，安排國際差旅是必備技能，訂機票安排行程會議的眉角很多，我也曾經出過各種包，忘了幫老闆叫車，不知道用 Outlook calendar 直接送會議邀請，上面的時間會依時區調整，没提醒老闆扺達和再出發的機場不同(有寫在itinerary上，但没提醒老闆注意) 導致老闆跑錯機場。。。。總之，這是個需要經驗和耐性的工作。

有一年，北京辦公室請了一位新助理。這位助理是應屆畢業生，來自東北的貧困地區，但上進優秀，從北大畢業，原本就是北京合夥人的奬學金資助對象。

這事情表面看來是好事一件，一個勵志故事。問題是，C-level 助理的工作並不是白紙一張的應屆畢業生能做的，這幾乎等於你把人丟進海裹卻没教他游泳一樣。尤其在北京這種國際化的大都市，小妹妹因為來自貧困地區所產生的資訊和生活經驗上的落差，在工作上立刻暴露出來。在没有 mentor 指導，又在一個以狼性著稱的國家，同事不願幫忙，她瞬間變成全公司上上下下取笑斥責的對象，外人也坑殺她，比方說，老闆要一次出差多個歐洲國家，機票應該是一套開出，結果旅行社騙她，把每段行程變成獨立的機票，一趟行程變成好幾張單程機票，那個總價足以把人嚇到從椅子上滾下來，小妹妹出包的頻率和程度完全失控，但他的老闆，唉，算了，是不會為自己的錯誤負責的。

某次，他的老闆要去美國。小妹妹孤立無援，跨海求助。

老闆要她租車，她抱怨，為什麼要租車，出門坐地鐵或打T(坐計程車)不就好了? 我耐著性子解釋，美國和中國不一樣，在美國，車子就是腳，没有隨招即上的計程車，大部份的地方，都没有北京那種地鐵。隔著幾千公里遠，我用 skype 一步一步的教她上 Hertz 和 Avis, 兩個當時美國主要的租車網站，如何選車，安排取車還車的地點，如何使用 Google map (當時 Google 在中國還能用)查看各會議地點的距離路線好安排行程。晚上8:30半，辦公室裹都没人了，遠方的呆胞灣灣，成了唯一願意幫她的人。

後來公司開會，我去出差，晚上聚餐時，我旁邊的上海同事忙不迭的投訴小妹妹，當她攔下一個服務員問問題時，旁邊的上海同事很不高興，說妳看，妳看她，她就不能如何如何 blah blah, 我聽著這位其實是台灣人的上海同事抱怨，想到自己也被她陰過，只能暗暗嘆氣，台灣人在狼的國度還能當狼群首領果真不簡單，咬起人比原生狼還兇。

小妹妹終究離職了，聽說去了一間雜誌社當編輯。也好，我記得她本來就是外文系還是中文系畢業的，寫東西對她來說應該比較適才適所，不用擔心出包影響其他人吧。

後來和她斷了聯繫，那個時候只有 skype 和 MSN Messenger, 没有工作交集也難再交流。

只希望，她也終於成為一位專業人士，找到了她要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