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場裡的人氣豆花店。
我很少去,今天下午經過,剛好店內沒客人;闆娘正在打掃。
「現在有薑汁嗎?」
「有啊~」短髮濃眉大眼的她放下掃把,走到有琳琅滿目紅豆綠豆薏仁愛玉芋頭粉圓的櫃檯後,舀起豆花。
「你要加哪些料?」一手拿了碗,一手擺好舀料姿勢。
「我只要薑汁就好。」
「薑汁是放一點跟黑糖水提味的。」張大了眼睛,很專業的說明。
「只放薑汁會很澀啊!!是要怎麼吃啦!!」旁邊有一位看來是在店裡幫忙的,可能是老闆娘的朋友或妹妹之類,一樣濃眉大眼只是綁馬尾(簡稱馬尾闆娘好了)。本來在低頭吃東西,開口加入對話。
「如果可以的話,我只要豆花跟薑汁就好。不用加料。」我很客氣的說。他們的反應在我意料之中。
「連糖水也不要?」站在櫃檯後的短髮闆娘再次確認。
我還沒來得及回,馬尾闆娘直接口氣很衝的指導短髮闆娘幫我回答說:「啊他就沒有要加這些啦,他只要薑汁你是沒聽懂?」順便給了個白眼,我其實不確定他白眼是要給誰。
「哦~~這樣喔?你確定嗎?這樣是要怎麼吃?沒有人在這樣吃的啦!!!」短髮闆娘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他一手拿碗一手拿杓動作定格很久了;而且她說完這句話直直的瞪著我至少有10秒鐘。我有點懷疑他是不是開始不想賣我了。
「我知道很少人這樣,如果你們可以弄,我想吃這樣的。」我保持客氣。
「你確定?這樣很奇怪欸!」不可置信加上懷疑跟一點挑釁眼神。
「我確定啊,謝謝。」我保持客氣。
「好啦好啦,厚!」她轉身倒了薑汁,把一碗泡在薑汁裡的豆花給我。
「要加糖水要講喔!」坐在一邊的長髮闆娘不死心的補了一句。
我坐在店裡吃豆花的時候一邊想,這場景帶來的感覺有點熟悉;這熟悉感是哪來的啊?
然後我就想到了關鍵句:「你確定嗎?這樣是要怎麼吃?沒有人在這樣吃的啦!!!」
我的人生中還滿常遇到這類回應。
30年前當我要從理工類科系轉入社會科學類時,家人都疑問:「你確定嗎?理工背景很好找工作,社會科學那是要做什麼?出來有飯吃嗎?」
當我在第一個工作做了一個月就意識到其實之前面試的另一個(也通知我去)工作更適合時,我跟主管說這個月我就不拿薪水了,謝謝提供了我一個工作機會讓我有了體驗。當時主管說:「你確定?不用這樣啦,沒有人這樣的。」我還是堅持了。
當我要離開做了好幾年前景正看好的工作時,主管說:「你確定?你做得很好,才剛剛升職欸~」,我還是堅持了,主管也很尊重的支持了。
當我跨入不同的工作領域,覺得雖然可以發揮所長但是總有各種制度因素在限制時,我決定提出一份對於組織制度的改善報告。當時的同事都勸我不要,因為這等於直接質疑老闆過去一手建立的規則,但是為了公司可以發展更好以及我想賭老闆是不是能夠言行一致的做到「他是廣納建言的」,我還是堅持了。我還記得提出報告的前一天,幾個同事圍著我說:「你確定?被罵的時候不要說我們沒有提醒你喔!」
當14年前我決定以個人品牌開始做課程、團體、督導與教練工作時,身邊不少朋友家人說:「你確定?做個人工作者很沒有保障欸,不穩定又很累,幹嘛要這樣。」
當我針對不同的對象需求設想一些量身訂做的課程構想或是人才培育方案,也曾遇到同行說:「你確定這樣可以嗎?很少人會這樣做。一般都是這樣.....或那樣...做的。」
人們總是有習慣性的認知(薑汁是提味的不是主體)、質疑非主流的作法(不加料就算了連糖水也不要?)、覺得跟自己認知不同的人、事、物就是怪(沒有人在這樣吃的啦,這樣味道會很澀,很怪欸)、再三確認或質疑與不相信這奇怪的人、事、物,並相信自己所認知的應該還是比較好(要加糖水要說喔)。
然而我確定的是,一次一次被質疑「你確定?」的時刻,為我的人生創造了許多許多許多認識自己的機會( 每被問一次, 就是再次確認我自己意圖的好機會 ),
以及發現了少有人走、美好的私房景點(跟別人吃不一樣的豆花:例如主流做法是購買廣告、在不同平台管道進行各種宣傳推廣;而我是不斷的向內探索、去覺察並調整自己的能量--------少有人走的一條路結果: 14年來我從不宣傳而有持續不斷的客戶)。
當然,被質疑了幾次之後,也讓我獲得了一碗想吃的薑汁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