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當代名列最具國際知名度的作家,韋勒貝克(Michel Houellebecq),以其口無遮攔的毒舌個性,再次於現實世界踢到鐵板,甚至可能被告,最後於本週四(1月5日),被迫修改文稿。
兩個老白男囈語,興風作浪
整個讓法國文壇瞠目結舌事件,緣於一篇雜誌訪談,其中韋勒貝克與著名哲學家-米歇·翁福雷(Michel Onfray),兩位知名文人暢所欲言,一開始進行跨學科知識份子深度交談,之後卻變得百無禁忌,成為兩個白種老男人互吐苦水,一種垃圾話大戰,不斷提到「基督教文明的衰落」,是因為「毫無控制的回教移民」,韋勒貝克尤其講到,像他們倆人一樣的「法國本地人,並不期待回教徒融入社會,只希望他們不要再成為小偷、強盜。」
韋勒貝克話匣子一開,不可收拾,說起他的舌燦蓮花的政治寓言:「如果我們領土都被伊斯蘭佔領,我真的覺得,會有軍事抵抗。將會有對清真寺的武裝攻擊,對回教茶館的槍擊案,簡單的說,就是今天的恐怖攻擊,只是反過來。」韋勒貝克最後不忘火上加油:「法國內戰,有可能發生。」
媒體譁然,針鋒相對
如此言論一出,馬上造成法國媒體南轅北轍的對峙反應。左派的〈解放報〉(Libération)首先開槍,認為兩人對話「令人作噁」,韋勒貝克的身分從作家,一時轉為「高盧野蠻人的德魯伊祭師」,以文學家虛構的身分保護,傳播一種「全盤錯誤」的偏見,這兩位媒體知名文人,只是兩個「膽小鬼」,以「懼怕加上神經質」,活在恐懼、封閉的世界。
中間偏左的〈世界報〉(Le Monde),則觀察到「知名作家轉向極右化」。韋勒貝克不諱言自己的「伊斯蘭恐懼症」(Islamophobie),他還可能公開宣揚「白人至上主義」(Suprémacisme blanc)。面對「基督教世界的沒落」,這位暢銷作家認為:「我們唯一的倖存可能,在於今天美國成為流行的『白人至上主義』」。
面對此番言論,〈世界報〉認為這位大作家「與白人至上主義建立共謀,已經超越界線。」〈世界報〉最後結論,作家以其社會身分,進行種族主義宣傳,造成一種宛如納粹崛起時,意識型態的撕裂,我們是否要一直相信,作品和作家要分別看待?
右派菁英,極右民粹,沆瀣一氣
面對強烈的批判、反彈,右派的〈費加洛報〉與極右民粹媒體,卻公開撰文,特別指出兩人對談如何「精緻」,如何充滿「精神性」。右派菁英與極右民粹媒體,有志一同,都認為韋勒貝克講出他們在媒體不敢講出來的話-一切的問題在於回教徒入侵。「回教徒作為小偷、強盜」,不僅要把他們「通通抓起來」,最好的方案,就是「他們應該離開」。
面對此言論,文人方面,諾貝爾2022年文學獎得主-安妮·艾諾(Annie Ernaux),首先開炮,於媒體訪談直言:「韋勒貝克充滿反動、反女性主義的想法!所以,由我得諾貝爾比較好。」
這段話馬上受到〈費加洛報〉與極右民粹媒體的圍剿
(個人有幸於第一時間做出分析、分享),於耶誕假期展開對安妮·艾諾的密集攻擊,其中提出的主要論點,即在韋勒貝克於這篇訪談呈現的反伊斯蘭的「基督教文明意識」。
面對韋勒貝克公開反穆斯林言論,法國的宗教界最後決定,不再忍耐,巴黎大清真寺的教區神甫,於2022年12月28日,揚言對韋勒貝克提出「鼓動宗教仇恨罪」法院控訴,讓本來轉向平息的爭議,再造一波高潮。
提告,會面與改文
巴黎教區神甫認為,韋勒貝克以「令人震驚的粗暴」,提出對抗回教徒的「軍事抵抗」、「武裝衝突」,已經「超越界線」,而韋勒貝克與極右民粹沆瀣一氣,故意以法國「本地人」(la population française de souche)作為修辭用語,將所有其他宗教種族人士,分割自國家之外,並不符合共和國精神,因為依據憲法,法國回教徒就是法國人。
面對此越演越烈危機,宗教界為了避免衝突升級為暴力事件,進行調解。猶太教法國大司祭即提議,韋勒貝克與伊斯蘭巴黎教區神甫會面,坐下來懇談,意見交流。於火燒眉毛的狀況下,作家最後同意,於本週四,進行會面,伊斯蘭教區神甫首先表達,法國大部分奉公守法的回教社群,因為作家的偏激言論,「受到傷害」,韋勒貝克則以六小時的時間,仔細「釐清曖昧不明之處」、「闡明自己真正想法」,最後當場修改文稿,經各方同意之後,於媒體刊出更改內容。
伊斯蘭巴黎教區神甫因作家提出改文,最後決定撤告,讓整個事件不致升級成魯西迪(Salman Rushdie)追殺情境還是查理週刊恐怖事件,為法國歷經多年宗教、種族撕扯之後,一種調解的智慧方向,文化界也藉由此事件,再次思考一個古老問題:作家和作品真的能分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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