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落籌備展覽那晚,與夥伴在三合院前庭廣場用餐,主人在桌上放置蠟燭,將室內燈關去,撥放異國情調音樂,不久天空響雷落了雨。我在大傘下專心聽友人的故事,以及她們遊藝於地球村後的感受與見解,聽得入味時,彷彿身處20世紀法國,對社會批判與各自堅持的獨特觀點。在台灣聽見模仿爵士、模仿拉丁、肚皮舞,為什麼沒有屬於台灣的節奏…,這是我向來好奇,「醞釀,我們仍在醞釀中…」友人說。
回來沒幾天,感冒了,身體不適還得假日值班,第一回有不想上班念頭,準點到校後,沒想到調來分校滿兩個月的新老師,決定不來了,主管請我接她的班,我知道,好事多磨…,需要醞釀。
第二天… 才剛上課,小兒童班Cherry哭得像整個人要拆散掉似,問她為什麼哭,只一直重複「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知道她喜歡抱我,我給她hug,還是沒用,見她爸爸來送課本,更緊抱不放:「我…要回家…要回家…」。
一問之下,原來是上英文課前才發現沒帶課本,被前面安親班老師兇了一頓,電話中那位老師特別強調要我別理她。我怎麼不理呢?她是一個愛面子的小女孩,平常討人歡喜,個性好强,連我打電話考口不會回答都會哭好一陣子。我偶爾也會對她嚴厲,但她能分辨我改變態度的原因,只要她沒故意犯錯,我不會責怪她的。但為何來我班上課還哭個沒完,如果真是鬧脾氣任性,就不該理會她了。看她與爸爸對峙,我插不上手,讓爸爸跟她單獨去外面說話。
爸爸說怕現在進教室同學會笑她,「嗯,這像她」,這理由我倒能接受。每個小孩有自己個性,那是她的特色,不見得不聽你的訓,就代表她不好,可能她不適合這個方式或制度與環境,但她確實需要學習。
她還是哭,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窗外的綠樹真的很美,而她卻忙著哭泣,盯望著大片落地窗外滴答的雨,看著乾淨的綠越來越茂盛,是我在這裡上班最寧靜的享受。我要她先在教室外休息,看看外面的樹,深呼吸,我得先進教室改同學們的隨堂考卷,再出來看她好些沒。不一會我出來,見她停了哭,坐在那裡發呆。
CC:「妳看,外面的樹長得好高,比妳高對不對?」Cherry點點頭,嗯,確定她在聽,我繼續找尋下一句該說的話。
「牠以前也跟你差不多高…」她看著樹發呆,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有在聽…
「下雨的時候,樹沒有地方躲,會很痛…」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真聽得懂等會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話…
「可是牠還是繼續長,才能長得比妳現在還高」
「樹有時候也會痛,可是牠沒有hug…(我發現自己的聲音微顫…),但是妳有耶,老師跟爸爸都有給妳hug,沒有人給樹hug…,對不對?」
Cherry點點頭,顯然有聽得懂我在說的話...
「要勇敢喔,如果這次我們做不好,下次做好來就好,沒事的。」
我驚訝自己剛才對Cherry說的話,我想她是聽進去了。而我也對她改觀,不再只當她是被寵壞與任性的小孩。其時只是痛,她在學習什麼是「勇敢」。
沒多久,我出來幫她複習下堂課需要的口試測驗,她馬上能回答我的問題,狀況也好了,進教室乖乖寫作業,換我代替外師上台為她們複習時,她又像以往生龍活虎了。
ps. Winnie今天左排上方的門牙啃餅乾時掉了下來;Henry驕傲地跟我展示右排上方的門牙已經開始搖晃了;而Gloria一直摸著她左排上方門牙,對我望了望,好似在說「為什麼還這麼堅固?」
「要勇敢喔…,如果我們這次做不好,下次做好來就好,沒事的。」
... 彷彿也是跟自己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