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去世的日本女演員樹木希林說,現在的人啊已經不擅長死亡,因為活的太久。樹木希林的所謂的這種擅長,當然不是我們傳統以為那樣的擅長,比如《史記·主父偃傳》:“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也算一種擅長,表達決心的擅長。
擅長兩個字其實有點觸目驚心,實際上,現在的人,不擅長很多事情。但卻搞得似乎很擅長一樣。
比如直播的興起,很多人都願意在鏡頭前面表達自己的生活。更多人在遠在鏡頭另一邊看待這些,熱熱鬧鬧,相互捧場。但問題是,這不是生活,只是表演而已,你被表演感動,因為你無從知曉何為真正的生活。而且這種表演的生活質感差極了,就像孤獨的人遇見連花言巧語都不擅長的騙子,沒關係,因為你在乎我,至少在乎我的財物,好吧,就讓這場虛幻繼續下去,花言巧語可以慢慢來。
會不會以後也有人在鏡頭直播自己的死亡啊,見證奇跡的時候到了,再刷一排火箭,老鐵們。等會就真的咽氣。
所以,有些人虛度自己的生命,也是一種擅長。
人生是需要有質感的,而不是那些全靠物資堆砌起來的累贅感。麻木當然也不是質感,但微醺是。
人呢,確實應該活的通透一點,但底蘊還是需要有一點堅持的,人之所以為人,並非學會了不在乎人生,恰恰因為在乎,人才活的通透,或者這種通透才有意義。所以,人還是應該非常認真的面對自己,認認真真的,以致頭頂時刻有一陣清涼感。
遇到低谷的時候,踏踏實實的把自己放低下來,只要內心的高貴沒有妥協就行了。所謂自由這件事情,在於不被外部的環境,個人的境遇所約束。孔子說,不改其樂。
當然,時刻思考的人難免常常會感受到一種悲劇性。由此帶來那種深入骨髓的精神上的痛苦。但恰恰痛苦就是人生質感的來源。悖論是,痛苦往往來自於虛幻,而痛苦恰恰又擊破了虛幻。
織田信長要成就他一生的偉業,預備在桶狹間襲擊今川義元的時候,所唱的歌,實際充滿了幻滅感。人生短短五十年,就如一場夢幻一樣,既然享受過了,哪有不滅的道理。然而這種幻滅感,使之不再猶豫,以少擊多的造就了成功,然後幾乎是宿命一般走向了本能寺那個大火連天的夜晚。
曹操的短歌行,相對要健康的多,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
去日苦多。因為日子不多了,更要加緊坐完自己的事情。天下歸心,周公吐脯。
曹操在赤壁被打的落花流水,抱頭鼠竄。可是《三國演義》這本書上演繹梟雄,到了還想展現各種與眾不同,在最糟糕逆境還想找到一點點自己高於他人的優越感。豎子們忘了在這裡埋一伏兵,何以寧叫孤負天下人,因為哪有天下人勝孤一籌。
實際上,這種人生態度也是蠻好的,遭遇低谷的時候,曉得自己給自己找平衡。雖然,另一種說法叫做自欺欺人。
但自欺欺人何嘗不是一種擅長。
總是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但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由此感覺到活著的那種跳動感。宛如失眠的早上喝下一杯濃縮咖啡,瞬間感受到一種致幻的眩暈,彷佛最深的困意被釋放了出來,之後,便是一種軟弱的清醒。
何以解憂,方式真的多的是。
比如看一部惆悵極了的電影。以毒攻毒的方式。
又比如,好好思考死亡這個問題,仿佛購物時難以下決定的時候,看看每月要還的貸款。必要時候,讓自己掃興一下。
說來荒唐,掃興其實是一件令腎上激素增加的事情,因為可以瞬間抵消了沮喪。
人總是有擅長的事情,比如此刻,我擅長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