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之選擇

跨過40歲之後的許多轉變，搞不好都不見得跟這數字有這麼多的關係。

比如說，曾經有個在自己圈子裡幹得順風順水的朋友，在某天熬夜趕工時，很厭世的說：以後政府應該強制所有人一過40歲就一定要轉換跑道。這朋友說，他選擇現在的行業時，完全沒想到自己要到處當舔狗、無止盡的加班熬夜，甚至也難以維持一段穩定的關係等等。那天晚上我們熱烈地討論著，像是真的要去議會提案般，還不斷地列出好處：跨領域的全新視角與觀點、原有工作經驗的優勢強項、持續學習的人可以保持活力等等。

只不過那天晚上過去，我和我朋友依然在折騰我們的本業裡，痛苦並快樂著。

我所在的行業，身邊一些認識的人一路從基層做到現在，只要沒有離開的、沒有中間因為什麼意外中斷過的，基本上現在是相等於其他行業的資深管理層，同樣的，他們該被付的薪水等級也穩定上調著。只不過最近我們聚在一起時，大家共同的感想就是：是否該轉行了？是否該開拓新的職業可能了？畢竟，我們如果靠本行持續接案過活的話，有很大的機率都不會太過穩定；如果想要穩定，會犧牲比一般正常上班族更多的東西，包含健康與各種情感關係。所以我們總是會聊著這些大家自己私下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我們到底想要怎樣的生活？

對，生活。怎樣的生活？

拿我自己舉例，我說起來是做著自己喜歡的事維生，雖然收入非常不穩定且低，但我過去將近十幾年都沒真的後悔這選擇過，我可以降低自己的物慾到一個極低限，只為了能更長久地去做這件事。

可惜，這種事就是外界看來很浪漫美好，實際活在其中的感受，就是每天怎上起來會厭世個20分鐘，再鼓起勇氣振作。

我曾經思考著，明明我如果下定決心轉領域，可以過上比現在更穩定的生活，但為什麼我一直沒這麼做呢？莫非是在乎著那些有去無回的沈沒成本？

偏偏，我不得不承認，我真心喜歡並熱愛著我的本業，即使那不間斷地會讓我覺得挫敗，但人生說到底就是苦啊！噗。我的苦甚至是從我做著熱愛的事而來。這樣每天早上想過一輪，是支持我繼續下去的方法。那是我活到中年，每天都會重新做過的選擇之一。

另外的選擇呢？嗯，這兩週我正在思考。

前天因為婦科狀況，去大醫院求診，在過去幾個月已經動過兩次刀，卻依然沒有解決任何問題。等了兩個多小時，終於輪到我。初次見面的醫生仔細問診並安排檢查後，他初步判斷是肌腺症，可能是看我忽然失魂落魄，他仔細地鋪陳著問法：有性行為嗎？有穩定交往對象嗎？近期內有打算結婚嗎？這輩子會有一點點機率想生小孩嗎？

他事後也仔細地跟我說明，為什麼會問我這些問題，並且要我在下次回診前，自己好好思考，也跟現在的伴侶好好討論。我繳完費用領好藥，一路一直都有個奇怪的念頭：我應該是不怕有小孩的，只怕我養不起他、只怕我沒辦法好好照顧他。

這些思考都跟我現在的伴侶沒什麼關係，我更關注的點在我自己身上：我會後悔嗎？懷抱著這個想法，我跟幾個朋友說了醫生診察的結果，他們都說著，他們從不擔心我會餓死，所以我養不起小孩這件事是假議題，但我肯定是不能做現在那個壓低物欲從事著的本業，即使我的小孩會有很多乾爸乾媽的奧援，但我這種連養狗都能一天遛上快五個小時的人，不可能會甘心讓我生的小孩過著普通將就的生活。

所以，這一切終究是選擇。生小孩不能解決我所有婦科問題，但是我想生嗎？想找誰生呢（而且不用對方養）？我準備好再次放棄我的本業幾年嗎？我不生的話，真的不會後悔嗎？

面對這些暫時無解的選擇，再回頭看人生就是不停地選擇，而在每個我沒有去選的選項裡，都有個可能的「我」死去（好吧或者說消失？！比較不會那麼恐怖）。

中年就是會面臨更多選擇，這一切經常只是因為時機剛好，而非真的是因為中年到來才出現的選擇時機。

嗯，我需要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