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來的始終要來。在奶奶家樓下吃晚飯，故意叫了小炒王、乾燒伊麵這些在外國不易吃到，我也不會煮的中菜。接着，我們推着幾個沉重的行李箱出發。的士司機叔叔說着自己剛剛從加拿大探妹妹回來。他説：「我妹妹都移民了幾十年，住得很好啊！這個年頭能走的最好都走。不過有些東西還是會叫我媽從香港帶過去。你們要留意哪些海味不能入境，有些藥油也不行… …」
飛過十多次的我們，以為check-in，出境是那麼簡單的事。然而，無論事前預備得多充足，行程往往總有數之不盡的意外。不停的超重、執拾、在掙扎下決定加錢… …幾經波折才處理好寄倉和上機行李，已經教人緊張得過分。兩個星期顧着收拾沒睡好，團團圍着的親戚成為了甜蜜的壓力，放棄的念頭不斷萌生，只是在忙碌中擠不出裂縫，才沒長成心中的蓬草。
既然大家都在，來大合照吧。平日外向的姨甥今晚不給我抱；很久沒見面的父母，不知何故圍着我弟，一同向他說道理。我明明看見家姐偷偷拭淚，但仍然充沛的腎上腺素不許我傷感。直至終於成功出境，拖着已然疲累的步伐走向登機閘口，身體才給出最誠實的反應——淚流——而且不止。哭，不只是因為不捨，更是覺得花光所有力氣，時光倒流七個小時，之後呢？
為了虛無縹緲的理想，為了所謂更好的生活… …我們連下個月要住哪裡也不知道。
展翅只要一下勇氣，高飛才是持續的考驗。門匙已在十二小時前交還業主，家當也已在船上一路向西。曾經覺得前進是選擇，如今回頭的路卻已崩坍。
我想像已經落地開展新生活的親朋好友到底經歷過多大的折磨；那麼多離散的人，尤其是帶着孩子的，大概會遇上比我更多更可怕的麻煩。他們會流淚嗎？會同樣覺得代價太大嗎？是甘願外闖還是騎虎難下？
行程還未到一半，這是個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的大半夜。
2023.4.11 HKT 06:40 QR815 Navlakhi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