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81年8月10日,許順和24歲,當時他任職於基隆市警察局第一分局警備隊,突然看見有位小女孩站在分局門口,身旁並沒有大人。許順和覺得奇怪,上前詢問。小女孩「說阿嬤等下就會來接我了,阿嬤叫我乖乖在這裡等」。
許順和陪著小女孩在分局前等了又等,卻遲遲不見阿嬤身影。小女孩才3歲,過了大半天怎麼可能沒人來接,許順和越想越不對勁,一時之間也沒有辦法,便自告奮勇把小女孩接回去養。
許順和的妻子當時懷有身孕,小女孩開啟了他的新手爸爸生涯。許順和好溫柔,會帶小女孩買衣服、買玩具,到遊樂園玩耍,連值勤的時候都黏人,吵著要和他一起上班。
在許順和心裡,他似乎老早就把小女孩當成寶貝,短短的時間建立起深厚的感情,也想過要不要直接認養小女孩,後來因為經濟因素而取消念頭。三個月過去了,小女孩的親人從來沒有出現,雖然非常難過,但許順和必須依照法規,讓社福機構把小女孩帶走。
30年就這樣過去了,許順和有時會想起這個無緣的小女兒,不知她現在人在何處,是否找到了一個有愛的家庭。故事到這裡原本應該劃下休止符但沒有,小女孩後來被美國善心人士收養,改名換姓,成為一名健身教練。
然而易小姐從來沒有忘記臺灣的街道、臺灣的食物。雖然輪廓很模糊,雖然回憶畫面總是斑駁,但她總記得有位很照顧她的警察叔叔。成長的路上,小女孩常常覺得寂寞,知曉自己和別人不同,荒蕪的感受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向誰說。
30年了,易小姐的心裡,永遠有位「那個要黏著叔叔上班的小女孩」。她想方設法,近日終於和許順和取得聯繫。如今的許順和也已經50多歲了,不敢相信3歲的小女孩還記得30年前的這段緣分,更不敢相信易小姐要從美國飛過來臺灣,特地和30年前的恩人見上一面。
19日中午,生死闊別的兩人約在左營高鐵站出口。儘管已經過了那麼久,擁擠的人群中,兩人竟然毫無懸念就認出了對方,並給了彼此一個擁抱。然後,即便語言不通,依然約定明年再見。
這個故事深深地打動了我。人們常常以為,3歲的小女孩沒有記憶,不太可能記得兒時的點點滴滴。但我覺得她記得的從來不是有形的玩偶、夏日的冰淇淋、樂園裡的旋轉木馬,諸如此類的東西。
她記得的是愛:在星夜黯淡的時候,曾經有人不問一句更不求一絲回報,對她敞開心門,獻出了自己單薄的所有。
故事美得像首歌,使我想起了蘇芮《親愛的小孩》和鄭智化的《星星點燈》。人間有溫情,縱然過了那麼久,曾經閃爍的光芒總會再一次照耀著需要的人們。謝謝許順和,謝謝易小姐,讓我在原本蒼涼的人生旋律裡,聽見了希望的跫音。
文章改寫自鏡周刊,作者夏閔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