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比:以配角為主角的敘事野心

2023/08/29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Barbie, finally there's something for Ken to do.

❤︎ 觀賞影友:跟你性別不同的人類。

觀影當下,對導演無比嫉羨。她做到真正的寓教於樂,幾乎不露痕跡,還不犧牲娛樂性,甚至講道理的本身就超娛樂,真的需要才華。

黑色幽默

電影從開場到第一幕,一直用誇張到荒謬的畫面來告訴觀眾,芭比世界與現實有多脫節,就此定調黑色幽默。因為這是一部只能用黑色幽默來理解的電影。

黑色幽默手法,就靠把故事跟現實拉開平行距離,並且不斷重複同一個世界觀,以打造出一個跟正常人類行為相左的平行世界,例如永遠穿高跟鞋的芭比腳型。

指甲油色號:芭比粉

指甲油色號:芭比粉

配角比主角更令人同情

只看簡介,會以為這是一個女權主張強烈的電影,但真的不是這樣。這部電影真正的主角是肯尼,而且只有他的處境被理解,芭比的故事才有意義。

She's everything. He's just ken.

這句電影海報上的宣傳語,一語道破整個故事的設定:這世界只為了一半的人而設計。在芭比樂園裡,當然是為了芭比。肯尼在芭比樂園的地位之卑微,雖然有大肌肌,還是令人掬一把同情淚。從電影開場後的第二個場景就一直讓所有人看見肯尼的生活有多依賴於芭比的存在,以主角為名的故事裡,配角存在的意義跟處境,就是肯尼的日常。他跟芭比一樣,是活在故事世界裡的人,但當故事定焦在主角身上的時候,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幹嘛。

如果芭比的關鍵字是完美,肯尼的關鍵字就是芭比。完美是非常荒謬的人設,別人是更荒謬的人設。肯尼的社會地位不如腓立普親王、胡蘭成,跟居禮先生,他連個姓氏都沒有,是最純粹的男伴角色。

電影時光的正中間,一個女孩問出一個足以轉變觀眾對芭比樂園觀感的問題:「如果每個芭比都住在一棟夢幻屋,肯尼住哪?」沒有比這個問題更能凸現肯尼有多邊緣了:他從頭皮弱勢到腳趾,金髮健齒跟完美胸肌也改善不了他的悲慘處境。

弱勢者想要透過改變體制跟他人來改善自己的處境有什麼錯呢?如果你是男人,看到窩囊的肯尼,即使他為了改善自己的處境而做得愚蠢且過火,難道沒有相關經驗的人不值得一次試誤的機會嗎?肯尼用六塊顯然只能靠努力才能達成的鮮明腹肌,自然而然取得所有生理男性的同情。

一個性別落差底下的弱勢者、一群性別落差底下的弱勢者,值得同情,而且男性觀眾會主動認同肯尼。多麼難得?絕大多數的觀眾進場前就知道這是性別議題電影,而且很可能要用粉紅色來鼓吹女權了。在現實世界如此,但在芭比國度,平權是肯尼的事。

這畫面之後的對話是精華

這畫面之後的對話是精華

完美隱喻

芭比樂園是這部電影創造的精美故事世界,也是一個所有面向都與現實世界剛好相反的平行世界,以致所有的隱喻都能完美鏡像反映。

隱喻本來就是影劇的常見手法,但是找到一個所有面向都完美脗合故事主題的隱喻框架,或者找到一個對故事世界而言完全符合世界觀的主旨,不是需要縝密設計,就是可遇不可求。肯尼遇到了真實世界中的女人,這個他足以投射自己的身份,剛剛好就是一整個世界裡一半的人口,弱勢那一半。

所以我認為芭比是可遇不可求的精美故事,讓一半的人完美理解另一半的人,需要非常棒的說故事功力。能夠用形式,而不是內容或台詞來說故事,才是最棒的敘事。如果能把唯一的性別說教收納得更隱微,就近乎完美。

但即使到最後,也沒有人主張性別平權,甚至沒有強調兩性和平共處,完全不管觀眾有沒有這個需求。故事人物的決定只有面對自己與現實,沒有對另一個性別提出任何要求或期待,甚至沒有性別,只有你自己需要被正視。不需要在意性別差異,而是看懂現實與自己的距離,才能從荒謬脫身。皮諾丘可以把他的台詞借給肯尼:「I'm a real boy!」

最後,看人一本正經講幹話就是療癒:

觀影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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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左馬,旅美台灣小說家,主要寫科幻跟推理。 通常以探戈DJ和製鞋業者的身份出現,身兼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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