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跛著腳,蹣跚地坐在道路旁的護欄邊,心情懊惱,嘴裡嘀咕著:「搞什麼啊!妳為什麼要突然從盲彎處跑出來,害我閃躲不及而摔車。」
一名長相清秀的長髮女子,帶著微笑跟他說:「真是對不起,我原本以為這次又要失敗,沒想到會這麼成功呢。」
我無奈地看著支離破碎的百萬重機,就這樣被護欄狠狠撞成兩半,心有不甘地對那女子斥責道:「你打算要怎麼賠償我的重機,我還有貸款沒付完,這下真不知道怎麼跟保險公司要理賠了。」
女子細聽我的抱怨後,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我真沒想過,有人出車禍還會想著自己貸款的事,真是太可笑了。」
「有什麼好笑的!」我氣憤的罵道,「這可是我辛辛苦苦撰錢買來的重車,它陪著我四處闖蕩,這台車對我來說就猶如朋友般如此重要啊!」
女子挨近我身旁竊笑,「如果連命都沒了,你還會在意這些事嗎?」
女子這番話令我頓時語塞,但我立即反擊她:「我現在還活得好好的,當然會在意這些事啊!」
就在這時,我才發現女子身旁突然出現了一名身著黑色西裝,帶著中分髮型的男子,用著詭異的笑容對那女子說:「雪玲,這就是妳物色的對象嗎?」
雪玲帶著一臉苦笑的表情,嘆息道:「你別挖苦我了⋯⋯嘗試了三年,這次才終於成功。所以⋯⋯我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我見男子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本小冊子,從中翻開幾頁,端詳一會兒說:「看來這位許先生,這劫是躲不過了,妳等等就可以跟我到地府去投胎了。」
「等等,你這傢伙在說什麼?什麼地府?什麼投胎?」我不滿地問他。
那名男子指著彎角處圍觀的人群,淺笑著對我說:「眼見為憑,你自己走過去看看吧。」
我望向那群圍觀民眾,每個人神色凝重,他們的視線都集中在護欄外的斜坡下。
當我緩慢起身時,這群人似乎正在協助斜坡下的人,一起拉起某樣物體。
我還沒靠近,便驚恐地愣在原地。他們所拉起的是一名穿著與我相同防摔衣和同款安全帽的車手,只見那名車手全身呈軟趴趴狀,手腳都變形,令人不寒而慄。
待我冷靜過後,當他們替這名車手取下安全帽時,我不可置信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倒臥在地上的車手,竟然是我本人。
黑衣男子靠近我,輕拍我的肩膀,然後說:「接下來,你要替代這名女子,在這裡找到替死鬼。如果你越早成功達成目標,就越早可以到地府報到,越早輪迴投胎。所以⋯⋯請你加油了。」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要在這裡找替死鬼,這是什麼爛規定?」
對於這種奇怪的制度,讓我不滿地抓住黑衣男子的衣領,想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
可就在這一瞬間,我發現自己突然躺在了地板上。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給扳倒,但我很確定剛剛的暈眩,是黑衣男子搞的鬼。
黑衣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表情嚴肅地說道:「我警告你,請不要隨意碰我,不然我是可以讓你魂飛魄散的!」
我感覺得到,他的語氣不像是在跟我開玩笑。剛剛他每一句話都說得令我寒毛直豎,我下意識地對他賠罪:「真是對不起,我可以不要待在這裡嗎?」
「既然不想待在這裡,為什麼車速要這麼快?只要你過彎車速不快,基本就不會被雪玲給抓到機會,不是嗎?」
「那,我只要能抓到替死鬼,就能到地府投胎嗎?」
黑衣男子點頭表示,「是的,只要你能找到下一個跟你如此莽撞的替死鬼,必定能投胎。」
他話一說完,領著那名女子緩慢消失於空氣之中,獨留我一人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我悲憤的捶打地面,看著醫護人員不停對著我的遺體進行急救,我搓著手,期望有奇蹟發生。可惜,只見醫護人員望著對方搖了搖頭,在替我蓋上白布後,便把我的遺體送上救護車迅速帶離現場。
我失落的重新坐回至路邊,整理思緒,思索著身為靈體後,該做些什麼?
我看了看四周,蜿蜒曲折的山路,沿著山巒而上。見到此景,我拍了一下大腿,頓悟地喃喃說道:「哎呀!我怎麼這麼死腦筋,既然那黑衣人不在,我幹嘛一定要在這裡找替死鬼呢?我沿路走下山不就好了。」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塵,開始沿著原路往回走。
這時我第一次發覺,徒步穿越山林的感覺是多麼讓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夜幕即將降臨,讓綠蔭的樹林中充滿了詭譎的氛圍。
當我轉過一個彎道,眼前浮現出熟悉的景象,我回到了我原本發生車禍的地點。
「搞什麼?就算變成鬼魂也會鬼打牆?」
天空逐漸昏暗,周圍因失去光線而變得模糊。在即將陷入夜幕的山區,車燈成了我唯一的救贖。
我依靠在出事地點的圍欄邊,第一次感受到獨自一人在深山中的孤寂。明明也是個鬼魂,卻仍舊怕鬼。
經過短暫的思考,看來我似乎真的得要抓個替死鬼才能離開了。
我不懂為什麼會有這種可笑的機制?這難道算是一種懲罰嗎?
「是啊!這確實是一種懲罰唷!」
再伸手不見的黑夜中,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更令我震驚的是,有一顆頭正發著綠光凝視我。祂是個女孩,頂著日本時期常見的妹妹頭短髮,她正好奇地凝視著我。
她這舉動讓我整個人連滾帶爬,與她保持距離。
她見我這樣,不禁對我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好搞笑唷!我有這麼可怕嗎?」
「可怕啊!全身發著綠光,也太可怕了吧!」
她自豪地對我說:「這可是我們鬼魂特有的能力喔!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自帶光芒,是辨別對方的好方法呢。」
被這女孩一提醒,我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正散發著綠光。
我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我會發著綠光?」
女孩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對我說:「我也不知道,可能靈魂的顏色就是綠色的吧。」
「妳在這地方待很久了嗎?」我看她的打扮,穿著和服,似乎是日治時期的女孩子。
「是啊!我在這裡已有五十年了,我每年幾乎都會遇到新來的替死鬼,數都數不清了。」女孩打趣的說。
「我很好奇,妳的中文怎麼那麼好?妳為什麼不投胎?」
女孩不耐煩地對我說:「你的問題還真多耶!而且超沒禮貌,也不先自我介紹。」
被她這麼一訓斥,我才發覺自己的失禮,向她道歉:「真是抱歉,我叫許隆一,妳呢?」
此時,女孩輕咳幾聲,發出溫柔又不失禮貌的聲音對我說:「我叫坂田尋子,你叫我尋子就好。」
她話剛說完,在這時又傳來一股低沉的聲音,說道:「你應該要叫她尋姐才對吧!」
我順著聲音的來源,發現在昏暗的樹林中有一雙鬼魅的眼睛,它的目光銳利地盯著我們。
祂緩緩從樹上爬下來,尖銳如爪的五指依附在地上。爬行時,會發出嘎嘎的聲音,拱起的後背可見脊椎隆起,黑色的膚色無疑就是魑魅魍魎。
我顫抖著身軀問祂:「你打算要對我怎麼樣?」
魑魅魍魎露出一臉不屑地表情對我說:「我對鬼魂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只對活人有興趣,我喜歡依附在他們身上吸取陽氣,使我的精氣調和,足以抵抗這山巒間的雲霧之氣。」
祂話剛說完,就被尋子用拳頭狠狠敲了一下腦袋,「誰准許你叫我尋姐,我沒那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