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為物,總不知不覺在秋日換過一張臉,以魔幻的樣貌示人。
大地一切的承載套上了濾鏡,被湧進的橙燦燦光潮浸潤,把早晨幻化成黃昏,日常幻化成電影⋯⋯不時勾起些許懷舊(秋光是原鄉?)。籠罩著隱微的神聖。
看場秋季夕陽,是我一年之末的個人儀式。
小王子若星球上有知,願不願意再臨地球?
「有一天,」你向我說,「我看了44次夕陽。」
過了一會你接著說:「你知道的⋯⋯人在傷心的時候,特別喜歡看夕陽⋯⋯」
「你很傷心嗎?」我問,「在看44次夕陽的那天?」
小王子並沒有回答。
走出沙漠。朝海的方向挺進。
海潮和心跳同步的療癒陪伴,也許不再讓小王子以為只有傷心的人會去看夕陽。
居所臨海的我對此是深懷信念的。
去年夏天我辭去公職,是普考幸運上榜,卻需要收拾爛攤子(解鎖監察院)的職位。偏偏主管無能卻愛說大話,又有性騷擾前科,別說找他求救,他根本看準我沒有經驗沒有權限,不但沒打算解決問題,反而想把我當墊背。所有壓力都在我身上。根本難以繼續準備高考。
我開始無來由在會議中掉下莫名的眼淚。還好疫情時期有口罩幫我遮掩。
原本生理週期就較長的我,變成70幾天才來一次生理期。
醫生說我是季經。
去年地特三等我有幸上岸了。
從備考至今,是我有生以來生理期最穩定的時期。不是季經。
今年年中起,我假日忙著上採購法。10月,生日那天是平日,我請了一天假,才終於看了今年秋天的第一場夕陽。想起了某天的日記:
「很久沒來了,long time no SEA.
崩塌的提岸堆置了很多立方體消波塊,挑一塊坐下,雙腳空懸。
看著海的時候,走在向海路上的時候,思緒有時像奔赴不悔的浪潮,無法細數的海沙,不斷穿透的風聲;有時是無風平靜的海面,讓人忘卻自己也是海平線上飄搖的一只風帆。
思緒,是一幅海景。
而我已在這累積了好幾幅陰晴。」
坐在海堤上一樣的地方,想著這幾年不管輕盈或沉重,我還是像拉過一張椅子就地飽覽日落的小王子,坐在同一個地方看夕陽。
以為一樣卻又有點不同。例如每次漲退潮的狀況。例如我終究還是習慣了離岸風車。
我有了點不同卻還是一樣。例如不管往哪跑,我仍然需要回來這裡充電,仍然覺得夕陽還是秋天的最迷人。
例如我在無數次後又對自己說了一次:「夕陽無限好,管他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