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徐斯年《王度廬評傳》

徐斯年的《王度廬評傳》，是目前比較完整而詳細地研究王度廬的專書，全書分成十七章，將王度廬的生平與著作穿插在一起，使讀者大致了解作品與作者生平經歷的對應關係，同時也評價作品得失優劣。王度廬是徐斯年的中學老師，學生為中學老師寫傳記，筆觸自然格外親切。徐在〈後記〉亦自言，最先動筆的是回憶王度廬在遼寧省實驗中學裡度過餘生的一章——〈桃李豈無言〉。

《王度廬評傳》由王度廬生長於下層旗人家族開始敘述，王度廬本名葆祥，後改為葆翔，字霄羽。年輕時家境貧困，自1927年開始在京師圖書館自學，並在北京大學旁聽。1938年在《青島新民報》發表第一部武俠小說《河岳遊俠傳》，開展其寫作生涯。其後開始同時撰寫武俠小說與現代言情小說，推出「《鶴》—《鐵》五部曲」及《落絮飄香》、《古城新月》等多部作品，「度廬」是撰寫武俠小說的筆名，「霄羽」則是撰寫現代言情小說的署名。後期武俠小說創作轉向重新詮釋野史傳說，書中多數結合真實歷史人物。1949年受政治因素影響被迫停筆，1953年調至遼寧省實驗中學擔任語文老師。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中，王度廬不免受到批鬥，與妻子一同被下放到農村，1974年，王度廬的長子突然亡故，三年後，王度廬也病逝，享年六十八歲。

《王度廬評傳》的價值在於資料豐富、考據明白。聯經出版、葉洪生批校的《鶴》—《鐵》五部曲往往把作者的序言、前言删去（此狀況亦出現在葉洪生批校的朱貞木作品中）。徐斯年在書中引錄王度廬在《寶劍金釵》初版的自序、《舞鶴鳴鸞記》首次連載的前言等，對於探討王度廬如何看待自己的作品，以及考察這些作品的本來面貌，有著重要意義。

王度廬的作品對地理、方向及北京城內部的描寫都十分講究而且仔細。徐斯年按照王度廬的作品內容加以考證，例如以現今的北京城而言，《寶劍金釵》中德嘯峰往南城看戲的路線是不合理地繞了遠路，但據史籍記載，清廷曾經禁止在京城九門之內開設戲園，因此德嘯峰繞遠路聽戲就非常合理了，更反映王度廬寫作《寶劍金釵》時，依據的是嘉慶或以前的北京城為藍本，並非憑空臆造。

其次，徐斯年指出上海勵力出版社在1950年曾出版《續鐵騎銀瓶》，內容主要敘述俞秀蓮收養孤女唐小蓮，與李慕白一起大肆殺富濟貧。徐列出四點理由，從歷史時空和文獻內部規律找出證據，證明《續鐵騎銀瓶》為偽作。儘管此書已不再流通於市面，但徐辨偽的功勞仍是不可抹殺。

徐斯年在最後一章〈青史應留名〉，重新探討王度廬乃至於通俗文學在文學史上的定位問題。徐指出，1949年以來的現代文學史著作對通俗文學的價值判斷存在嚴重偏見，有的取視而不見的抹殺態度，有的以「陳腐」、「低級」的簡單判詞否定其全部價值。徐的見解可謂一針見血，自五四運動以來，絕大部份撰寫中國文學史的學者皆主張文學源於民間、各種文體都由民間自發形成。可是現代文學的研究者卻自鳴清高，對於通俗武俠小說一律採取蔑視態度，無意把武俠小說寫進文學史，正好違背了「文學源於民間」的主張，文學史的話語權依舊掌握在少數學術界人士手中，並且由他們來決定什麼是文學，什麼不是文學。

王度廬在武俠小說史上的貢獻，是把「俠骨」與「柔情」揉合得天衣無縫，這是源於王度廬「一手寫武俠，一手寫言情」，王度廬武俠小說的風格為情節平實不玄幻但餘韻深刻，善於借場景營造氣氛。要是讀了王度廬的小說後還想了解他的人生故事，《王度廬評傳》是一本不得不看的書。

2022.11.24 臺北

書籍資料：

書名：《王度廬評傳》

作者：徐斯年

出版資訊：蘇州，蘇州大學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