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談談《媽的多重宇宙》

讓楊紫瓊奧斯卡封后的角色秀蓮，是我們十分熟悉但很少成為電影主角的亞洲母親。這位母親是一個被國稅局盯上的洗衣店老闆娘，與女兒有著糾結矛盾的情感，明知不該控制，但也不甘放手，若不挽救岌岌可危的事業與親情，眼看就要在瑣事纏繞下碌碌無為的過完一生，若這位母親沒踏上「拯救多重宇宙」這個如《星際大戰》絕地武士修練這般的古典英雄旅程，影片也不會有現在這般的吸引力和賣點。

當關繼威這位如歐比王般的多重宇宙導師，突然在丈夫身上現身，他說明多重宇宙世界的種種設定，也傳授女主角種種荒謬噴飯的啟動機制，召喚人生一團亂的秀蓮加入拯救宇宙的行列，讓人想到亞洲女人人生的風風雨雨都是丈夫帶進來的那個笑話。

故事至此開始徹底成為一場鬧劇，但也開始精彩有趣起來。

然而，就算是宇宙要毀滅，亞洲媽媽哪裡有這麼容易乖乖就範，除非為了孩子。

女主角原本只想從國稅局的危機中脫身，捲入宇宙危機更像是逃避她失敗人生的出口，直到她發現站在她面前，引發宇宙毀滅的「黑武士」，竟然是多重宇宙中她的女兒。這才想到，自己宇宙的女兒，其實也早對秀蓮諸多怨懟，控訴被她傷害已久，多重宇宙的危機至此正式與秀連自己的危機結合。

在亞洲，從原生家庭的傷害中療癒在我們這代當中成為顯學，花大錢諮商來整理原生家庭中帶來的傷痕，細數對雙親的諸多怨懟，日本甚至引此衍伸出「毒親」一詞。

所以當我看到反派是秀蓮的孩子時，我在想，會不會這就是亞洲母親的困境呢？一邊是觀念、科技飛速迭代中，盡可能想要抓住唯一還能控制的孩子，另一邊則是一代一代孩子試圖掙脫世代落差越來越大的差異；兩邊的對抗，直到力道大到成為彼此畏懼忌憚的存在。

看到這裡，想到這些年為了爭取個人自由舉旗對抗後，與母親互動中對坐的冷漠與細微的迴避，我暗自為彼此的矛盾、差異與不理解細數傷痕，而母親是否也在我帶進她世界中的失序與混亂感到無力；永遠與她對抗，讓她矛盾痛苦，站在她對立一邊的我，又何嘗不像秀蓮多重宇宙中那個永遠不可能去傷害的反派呢？

與女兒相愛相殺的秀蓮，收服女兒，與其和解的過程竟然讓我忘了原本科幻鬧劇的架構，並感受到作品背後情感的真實。

這部作品讓我看到來自於亞洲族裔的共通困境，角色情感中的這份矛盾與無法化解矛盾的焦慮，感受到在真實人生中存在的，是能打動人的，也給我娛樂之外些許的啟發。

曾經母子連心沒有過叛逆期的我，在脫離安穩追求夢想的過程，也曾經歷過和母親相愛相殺的歲月，直到當了多年浪子終於回來乖乖繳房貸，我們的關係才終於和緩些。都說生日其實是母難日，如果有願望，希望全天下母親都能少些磨難，全天下孩子最終仍是母親生命中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