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的東飄仔羅斯人 (3)：普丁的羅斯歷史課，拿滿分該當掉吧

就在除夕夜當天，當代的羅斯人首領普丁，兩年來首次破例接受外媒採訪；好為人師的普京，又大方地給大家上歷史課，偏偏給我扯到維京時代。他重申羅斯人曾統治過基輔與今烏克蘭東半部，言外之意很明顯；但是，這份言外之意，瑞典人也 Get 到了，他們大概也會笑得合不龍嘴，龍年行大運。

普京的維京人通識課

普丁開頭第一句就槽點點滿：

俄羅斯於 862 年開始是中央集權國家，俄羅斯建國的一年；那年諾夫哥羅德的居民，邀請來自斯堪的納維亞的瓦蘭吉王子留里克統治他們。

現今諾夫哥羅德 (Novgorod) 仍在，不過地理位置與維京時代不同；此外，當時的組織規模，稱不上國家，就是一股新興政權勢力，殼蟻理解成聯合部落領袖。

甚至，留里克 (Rurik)，古北歐語名 (Hrœríkr)，到底算不算是被「邀請」，還是「主動被邀請」；這一點，在史學上都有爭議。

大家能 Get 到瑞典人 Get 到了什麼嗎？嘿普丁，你剛剛是不是不小心為瑞典人接管俄羅斯鋪路了呢？推薦看看系列文前 2 篇，這裡懶人包一下：

• 「俄羅斯」詞源上就是「羅斯」。
• 羅斯人是瑞典向東擴張的維京人。
• 東歐主要的民族是斯拉夫人，北歐移入族群多為統治階級。
• 維京人與斯拉夫民族漸漸文化融合，之後都稱作羅斯人。
• 大致上，瓦良格人＝瓦蘭吉人＝羅斯人。

盡信書不如信普丁，反正一樣

不過，普丁的說法能直接受考古文獻支持；研究羅斯、俄羅斯史，絕對不可能繞過的史料是《初編年史》(Primary Chronicle)。完成於 12 世紀，紀錄 9 到 12 世紀之間斯拉夫民族的陳年往事。

沒有讀過其他中世紀編年史，第一次翻開這本書，大概會覺得偏鬧。它的第一章先從諾亞方舟開始寫；是的，就《聖經》故事裡的豪華郵輪。

然而，以當時的文化背景，實屬必要，追溯人類起源簡直是文史工作者的本能；彼時，答案都寫在聖經裡，於是斯拉夫民族的起源也有了歸宿，反正是亞伯拉罕的後代。

因此，這本編年史第一筆紀錄是 6360 年，以拜占庭曆法來說，公元前 5508 年，是世界「被創造」的第一年。換算一下，第一筆紀錄是公元 852 年的事，第一次有「羅斯」這個詞的紀錄。

但是，以學術觀點來說，照單全收特定單一的文獻來源，絕對會被指導教授罵到翻掉。猜測普丁是原封不動接受 6370 (862) 年的紀錄：

瓦蘭吉人被逐出海外，人們不再向他們納貢，自行管理政務。然而，由於缺乏法律約束，氏族間衝突不斷，互相攻伐。於是彼此商議：「我們需要一位可秉公辦事、管理眾人的統治者。」他們找回瓦蘭吉人…

不知道大家讀到這裡，有沒有聞到資訊戰的火藥味？斯拉夫人還能更卑微：

「我們土地遼闊富庶，卻無序，讓你們來治理與統治吧。」接著，選出 3 位兄弟領其氏族和羅斯人，來到斯拉夫人的領域。大哥留里克坐鎮諾夫哥羅德…2 年後，其他兩兄弟相繼過世，權力統歸留里克一人執掌。

相信上過歷史課，就算不記得司馬遷寫什麼，也記得他寫到被宮刑的事。何況，這份編年史還是留里克家族贊助寫成的，合理化外族統治，舉世皆然；諷刺的是，這也是現在普丁正在幹的事。

學界有些其他猜想，可能是邀請羅斯人協助維安，以利貿易路線暢通，大家都有錢賺，也有可能根本是強硬的征服手段。真相仍未明。

俄羅斯第一次打俄羅斯的基輔

嚴格來說，留里克和現今烏克蘭首都基輔毫無關係，留里克本人搞不好從未見過這個地方；不過，他兩位部屬明顯很愛此處，是阿斯庫德 (Askold) 和狄爾 (Dir)（古北歐語名分別是 "Hǫskuldr" 與 "Djur"）。

當時基輔城隸屬可薩汗國 (Khazar Khaganate)，作為邊防要塞。如果可薩汗國還在，不知道是不是也會來攪和烏克蘭。

兩人原先只是聽命去守衛貿易河道暢通，結果乾脆佔領了基輔。阿斯庫德和狄爾堪稱進擊的羅斯人，接著繼續沿著第聶伯河往下游，直朝著拜占庭帝國首都君士坦丁堡打去。《初編年史》中 6374 (866) 年也紀錄了這一場戰役，不過，羅斯人打君士坦丁堡不只一次，之後獨立一篇寫成同捆包。

按理說，留里克這兩位部下應該值得最佳績效獎，可惜就是太優秀了，留里克過世後，基輔羅斯勢力從加盟店，就地改頭換面註冊新公司。

留里克的遺子還太年幼，諾夫哥羅德羅斯代理執行長，換成留里克的親信歐列格 (Oleg)，古北歐語名為海爾吉 (Helgi)。

歐列格上任後沒多久，便進行了諾夫哥羅德與基輔的羅斯併購計畫；當然，身為維京人，哪有付錢併購的道理，想要基輔，就自己去拿。

《初編年史》6390 (882) 年，奧列格率領龐大的軍隊，拉攏一票斯拉夫盟友。一路從第聶伯河上游打到下游，最後抵達阿斯庫德和狄爾的根據地基輔。

奧列格讓軍隊埋伏於船艙，自己抱著留里克的孩子伊戈爾 (Igor)，再將大部隊隱蔽起來，並派人晉見阿斯庫德和狄爾。宣稱自己是留里克家族派遣往拜占庭的商人，當阿斯庫德和狄爾抵達後，埋伏的軍團從船艙、河岸周邊殺出。

奧列格對阿斯庫德和狄爾說：「你們並非王族，亦非王族之裔，而我是王族的人。」他將伊戈爾抱出來時，補充道：「這是留里克的兒子。」接著，他們殺了阿斯庫德和狄爾。

歷史會重演嗎？

這一段歷史，對照當今俄羅斯對「同袍」做的事，對比之下，饒富趣味。現代的奧列格，手中究竟有沒有留里克的兒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