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過年,我希望我是一條狗。
過年期間,人們即便放假也有好多事可忙:大掃除,祭祖,吃團圓飯,發紅包,買刮刮樂,打牌,玩骰子,回娘家,走廟,拜年,走春。而我呢,我的生活沒太大的改變,繼續聞電線桿,辨認稍早殘留的氣味是否是一隻發情的狗;繼續窩在沾滿自己氣味的墊子上,在聽到門鎖正在被開啟時,搖著尾巴到門口迎接主人回來。
「去去不要進來!」我回到平常待的二號基地,狗視眈眈地趴在客廳地板上面向著廚房。但趴不到一分鐘,空氣中飄來的陣陣肉香讓我忍不住又回到廚房前坐好。
哇哇哇,今天菜色比平常還豐富。我頭抬得高高的緊跟在食物掌門人的腳邊,期待中途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一兩片肉,嘖,跑了好幾趟連一滴肉汁都沒有。就在我準備嘆氣的同時,我看到我的碗被端了出來,我興奮地衝上前,像袋鼠的姿勢將前腳瞪起,碗才一放下,我就樂得像隻小怪獸把大餐吃得精光。
桌腳旁多了好多雙腳,平常不常見的哥哥姐姐都回來了,好希望家裡每天都這麼熱鬧。「哎呦~點點也穿新衣拜年嗎」我眯著眼,頭頂被大大的手掌給摸了幾把。這件衣服是粉色鍛面底配白色絨面布滾邊,表面有些許亮片和別緻的刺繡花樣。然而它不是新衣,只是一年只穿一次所以看起來像是新的。
「點點,新年快樂!」一個紅色長方形的東西出現在我的眼前,我迅速地聞了兩下,喔,不是吃的,應該是一種會讓我變可愛的東西吧。
就這樣過了十幾次的年,我漸漸看懂人類在這段期間的忙碌是出於傳統、習俗和信仰。他們忙著去廟宇搶錢母求發財,忙著家庭團圓互贈紅包祝平安,忙著與親友相聚打牌作樂,以及忙著抱孫或交流傳宗接代的秘方。而我呢,我打從一出生就不知道爸媽是誰,只記得那個地方有很多隻狗,有和我長得很像的也有其他長得不一樣的狗。那裡到處都是散落的籠子和便溺,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被餓死的死狗,我很害怕我會成為下一個。
終於有一天,我脫離了那個地方,被運送到一個明亮、乾淨,其中一面是透明櫥窗的籠子裡。我很快就交到了朋友,除了我,那裡還有其他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狗。一開始覺得很有趣,時不時會有人在玻璃前停下腳步觀察我們,有的還會拿著長方形的東西當作是眼睛對著我們。原本以為這裡是新家,但直到朋友一個個被抱走、再也沒有回來後,才明白這裡其實是小狗販賣所。
又來了一批新的小狗。他們和我當初被送進來時一樣活躍,一會貼著玻璃當人們的手機模特兒,一會群體玩起小狗狗摔角。我捲著身子獨自窩在角落,雖然和他們沒差幾歲,但我和他們就像是來自兩個世界。他們說他們分別是約克夏、玩具貴賓和臘腸犬。我問他們,那你們知道你們的爸媽是誰嗎?他們說,他們不知道爸媽是什麼。
唉,那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我已不再執著真正的爸媽是誰,現在我只在乎我的人類爸媽。我很愛他們,他們會幫我用吃的,和我玩,送我去洗澡,生病了會照顧我,天氣好會帶我出去玩。像今天,我被帶來彩券行玩。
你問我喜歡過年嗎?喜歡呀,過年當一隻狗很幸福呢。不用為了紅包而吃流於形式的團圓飯,不用對那些陌生但只是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互道「新年快樂」,也不必為了遷就家庭或社會而扮演過年期間應該有的樣子。過年當一條狗最棒了,所有人類的習俗都與我無關。我還是我,無論是龍年還是鳥年,我還是那條貪吃貪睡又貪玩的狗。
當一隻流浪狗或許還比流浪漢幸福 儘管兩者都是流浪動物 但在多數的主觀認知裡卻形成了岔路 過年期間 如果在流浪狗前放個空碗 人們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為狗發起年菜專線 然而,當同樣的空碗擺在流浪漢面前時 卻少有人會停下腳步為他送上熱騰騰的便當
沒有相聚不代表被孤立 那只是生命的樣貌之一 讓理性去擊潰自怨和封閉 讓感性去放大自愛和覺醒 祝福每一個擁有幸運的家庭 也邀請自己打開心與世界同慶 不要被習俗給綁架了 世界的表象皆是虛相 你無法得知 那些表面熱鬧可能是人人的內心無所適從 那些看似孤單的他們其實有顆安放的心 過年值得慶祝 無論是離家背景,無家可歸還是有家難言 一個人,也能過個精緻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