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索緒爾》─談理解「狗」是來自符號系統的關係而不是來自實體的狗

2024/03/12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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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語言學之父」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F. de Saussure, 1857-1913)在他去世之後,其學生和同事根據他在1907至1911年間的課堂筆記,於1916年出版了《普通語言學教程》(Cour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被視為是結構主義的起點,也是20世紀上半葉在歐洲和美洲語言學蓬勃發展的起點。


  為什麼索緒爾被稱為20世紀語言學之父?又為什麼被視為結構主義起點?因為19世紀的語言學不把語言和思維聯繫在一起研究;19世紀語言學研究目標不是去發現符號所代表的理性基礎,而是說明各種語言形式之間的相似之處及其歷史聯繫。但索緒爾確認為,任何理論系統都可以用符號來研究,因為它們各個都是符號系統,以及他是從系統上進行解釋(共時)而非歷史上進行解釋(歷時)。他為現代語言學奠定了理論基礎,其理論的第一原理便是符號的本質:「語言符號是任意的(arbitrary),施指和所指的具體結合就構成一個任意的整體。」


  施指(signifier):係表示意義的形式(例如:樹、tree);所指(signified):係符號的概念(思維、範疇)。簡單說符號=聲音/文字+概念,兩者是相依相存的,沒有施指就不存在充分表達的所指。任意的(arbitrary):係施指和所指沒有天然或必然的聯繫,而是藉由「關係」區別(差異比較)。例如:只有在知道棕色和其他顏色的關係(差異比較)時,我們才會知道、認識什麼是棕色;棕色的意義是從與其他詞彙的「關係」所確定的。


  語言的單位是形式(form) (關係),而不是實質(substance)(物質),語言的單位只有「對比」和「組合」的性質,並藉由它和其他單位區分開的「關係」而確定。例如:今天下象棋,若有顆「炮」不見了,用其他東西代替(橡皮擦之類的),我們還是能夠繼續下棋的原因在於,象棋是一個系統(規則、關係),不因為少了哪個實質的棋子而破壞這樣的系統,因為棋子的同一性是在系統的「關係」中產生區別(差異),而非實質的棋子。


  世界有各種語言,而每種語言都有一套不同的施指,例如:不同的發音方式、不同的文字(拼音、象形)。以及不同的所指,例如:北歐的薩米人有上百個形容「雪」和「冰」的詞語。語言源於表達經驗,而每個地區有不同的文化、環境等生活經驗,便常會有無法翻譯的問題,例如:丹麥的「Hygge」(讀音近似「胡個」意思接近小確幸)。每個語言都以特有的、任意的方式把世界分成不同的概念(範疇)來理解。語言學家所關注的,不是某個字的起源及歷史變化為何,而是語言關係的「同一性」和「區別」。


  語言是任意的,而要研究語言,有兩種方法,分別是:「共時(synchronical)」和「歷時(diachronically)」,共時觀與歷時觀皆是為了研究方便所提出的一種假設。歷時性:將語言看作一個歷史的實體;共時性:則表示我們現在的語言確定的用法。簡單說,可以將歷時性理解為共時性的集合;歷時性的時間是線性的時間,過去、現在、未來,共時性的時間則僅有現在,過去是現在的回憶、未來是現在的想像。


  索緒爾不研究符號演變的歷史,而是研究共通於所有語言的基本結構是什麼。索緒爾認為語言沒有所謂歷時與共時之分,只有共時,歷時描述不過是從共時描述中產生的;因為語言總是處於變化之中,要確定語言的成分,研究歷時就是研究特定的共時狀態的關係。如同回答什麼是歷史?歷史就是從現在解釋過去,我們無法跳說現在所處的文化、語言、歷史等結構。討論一件歷史(符號)的起源,之所以是徒勞的原因在於,即便通過比較語法(comparative grammar),我們依然無法解釋為何事件(符號)是如此演進,例如:某符號的意思A在演進過程中被改變為B,或A與B的意思合為新的符號。那麼我們又如何確定某符號一定是如此變化的呢?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共時的同一性。


  因此,索緒爾的研究重點是形式在「系統」中的作用,從客體轉移到「關係」,從「關係」中創造、界定客體,而無須解釋客體的歷史變化或產生原因,語言學家的任務便是分析這個系統,確定系統的關係以及組合規則。例如:自我如何界定?自我的觀念不是生來就有的,自我主體是一個建構、ㄧ個約定俗成規則系統的結果;藉由通過他人的稱呼和接觸(關係)反映出「自我」。


  任何語言都是社會性的,它是屬於社會的,而不是個人的,索緒爾的理論說明了「意義的排己性」,若自我不是建立在系統上,自我便沒有意義,例如:發明只有自己聽得懂的語言,此語言無法與他人溝通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亦如聲音只有用來表達或交流思想時成為語言,否則聲音也僅僅是物理聲波而已。


  我們不知道最一開始祖先看到「狗」時、在還沒有形成對「狗」的概念時是如何理解狗的(也許稱為小狼或旺旺),因為還沒有「狗」這個符號(甲骨文裡甚至沒有「狗」這個字,只有「犬」,「狗」字一開始是當作姓氏用)。同樣的,我們如何指稱過去所沒有的東西(例如:智慧型手機)或理解一個新的概念(例如:後真相)?回到索緒爾語言理論的第一原理:「語言符號是任意的」,符號與其所傳達的意義之間沒有必然性,完全是任意的。如何理解「智慧型手機」,便是智慧的概念加上手機的概念去理解,而什麼是智慧?什麼是手機?每個人的理解(結構)都不同(手機在不同年代有著不同的概念,例如:黑金剛、折疊手機、觸控手機),如何確定符號的意義是否正確,便是透過不斷言說,在社會的關係(結構)中確定。意義(真理)不是自己認為是有意義(真理)就有意義(真理),只有把意義(真的感覺)說出來,在關係中才有被確定的可能。

2019/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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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生/建築系畢/證照:高考公務員、工地主任、古蹟工地負責人/前地方文資薦任公務員(建築工程職系)/研究領域:建築哲學、文化資產哲學。由「哲學性」、「反思性」角度,評論文學、建築、哲學、時事、影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音樂藝術、文化資產、公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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