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覺得很奇妙,明明每天 24 小時都和自己相處在一起,但常常搞不清楚自己需要、想要的是什麼,甚至出現身邊的人分享他們所認知到的你,和你所認知的自己差很多的狀況。
我最近正處在這種和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狀態,有些我以為的東西被打破,也有些我沒有意識到的事物正在浮現。
這篇文章將分享我從聲音與說話課程當中聽到有啟發的知識以及身心覺察,進一步對映生活當中與他人相處互動與自我表達的狀態,也會與你分享一部迪士尼動畫電影《元素方程式》。
認識自己的途徑有非常多種,從物質現象界的身軀來說,我們首先在意的是身體的高矮胖瘦美醜,但除了用眼睛觀察到的之外,還有一項很容易忽略的,是我們的聲音。
說話來自內在有一個需要或念頭,我們吸氣,然後吐氣發出聲音,嬰兒一開始只會發出嗯嗯啊阿的聲音,照顧者會猜測孩子的需求,而另一方面,孩子也在學習與這個世界溝通的語言。
學習母語過程是,我們聽到聲音,然後試著模仿跟練習發音,同時觀察這個聲音和大人的身體動作、表情,找到聲音和行為的關連性,進一步去測試和驗證。這代表,語言是在情境中學習而成的,我們在環境和對話中,將這些聲音烙印到身體裡,聲音和行動結合,我們就是代言人。
而且嘴巴發出的聲音,第一位聽到的是我們自己,不是別人,對自己說的話越清楚,氣的流動順暢,頭腦也會更清楚下一步行動是什麼。
舉一個例子,你可以試著拉長音發出英文的 sea,然後再念中文的「海」,是不是有很不一樣的感覺呢?
sea帶給我的感受是很平靜、一望無際的,而中文「海」的聲音則有波浪感。
課程中,老師示範分別使用華語、台語、英語、日語講同一句話,聽起來就像是 4 個不同性格的人:華語比較內斂溫和、台語較為外放直接,至於英語和日語,兩者的發音很不同,英語很強調舌尖靈活度,所以節奏和穿透性較強;日語發音使用較多的舌根,聽起來內收許多。
我們學習一個語言同時也吸取著當中的思維方式,其中母語(1-3歲學習的)的影響最為關鍵,這時候就需要先來說說臺灣這塊土地上特殊的歷史背景啦!
臺灣是個族群豐富多元的地方,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身上混合著各種民族的血統,包括南海群島的原住民、中國大陸沿海(福建、廣東)的閩南人和客家人、曾經統治臺灣的(西班牙人、荷蘭人、日本人)、還有民國38年隨著中華民國政府來台灣的人、近年從東南亞來台的新住民等。
照理來說,為了跟不同族群的人溝通,我們的基因裡應該有很強的語言能力,但為什麼現在的臺灣人說話的聲音比較平(不太捲舌),並且語言也越來越統一呢?
自從民國38年國民政府來台後,為了快速及方便統治,他們運用教育的力量,強迫所有人在學校只能講華語,禁止在學校講任何方言,例如如果有人在學校講台語,就要在身上戴狗牌,上面寫「我不說方言」等話,或是要罰寫。
缺乏練習下,就更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甚至認為台語是低賤的語言,久而久之也連帶歧視母語的文化,甚至看不起家中使用這個語言的長輩,溝通相處上也產生代溝。
而對我來說,雖然沒有經歷過這段舌頭彷彿被閹割的歷史,但我幼年白天是由外婆照顧,第一個學會的語言也是台語,據說當時台語也講的挺好的。不過,隨著開始上學,漸漸的就忘了台語怎麼講,雖然聽得懂,但說話只剩下破碎的單詞。
印象中,上小學後回外婆家,面對只會講台語的外公外婆,有段時間,和他們互動我是充滿煩躁感的,很不想要講台語,覺得特別彆扭,直到他們都離開後,我才後悔,當時怎麼沒有多跟他們聊天,多了解他們。
以前不明白,為何國外明星來台表演或舉辦粉絲見面會時,只要用中文或台語講「大家好」、「謝謝」甚至是「我愛你們」,總會使全場歡聲雷動?
也許是因為當他們這麼說時,會讓我們感受到被重視、被珍視和親近,我們聽他們的歌或戲劇,而他們願意用我們的語言和我們互動,雙方產生更多互動交流。
聲音與我們的內在狀態密不可分,即使只是透過電話,往往也能知道到對方心情如何。不過因為說話習慣是經過家庭、環境長時間薰陶而成,象徵著我們的身分認同,所以自己不容易意識到。
某次年節時回家,從比較客觀的角度,觀察到家族中的人,有著很相似的說話口氣,說話時不自覺透露著一股憤世嫉俗,無法改變又不得不接受的無力感,我才突然驚覺,這就是之前有朋友提醒過我的,這樣消極又隱含攻擊的說話方式,會使自己喪失很多機會。
這提醒我對於環境中人們和說話的方式要更有覺察力,並且留意自己說話的方式,是否是自己希望傳遞給他人的感受。
而在說話課中,我本來自認說話、咬字等沒有什麼問題,但沒想到有很多我從沒想過的發現,例如做動作時,不自覺會把自己的身體縮起來,發出去的聲音會收,沒有離開身體,真正傳遞出去;平常喉嚨都沒事,一旦要講話時就開始覺得卡卡的;對於要發出低音「厚」,頭腦會轉不過來,聲音下不去。
關於說話和聲音的迷思,最大的一個是,我們常常以為自己只用「嘴巴」講話,但實際上,說話是全身共同運作,身體只要有一個地方緊繃,全部都會緊繃,講話很容易累。
因此想要保有高能量且輕鬆的說話,必須鍛鍊身體,身體的核心就是我們的引擎,胸腔是幫浦,口腔只是喇叭,負責讓聲音傳遞出來。
身體健康的人中氣十足,而身體虛弱的人,講話會顯得有氣無力、氣若游絲,因為說話的過程我們不斷的吐氣,如果我們憋著氣講話,那麼很容易後面虛掉無力。
老師還用了一個很有趣的比喻,他說氣就像是花不完的錢,要花(吐)掉才會有新的錢(氣)進來,現代人說話很常捨不得吐氣,所以才會講一串話之後,上氣不接下氣很喘。
而關於我說話的狀態,表現出的是,我所處的環境不允許自在的表達,因此會習慣性壓抑自己的聲音和呼吸,當內在心理感覺不安全時,很難表達內心真實的想法,不論聲音想要怎麼變化,首先要先回到自己,能夠用放鬆的方式說話,才知道要怎麼調整跟變化。
針對這件事情,我詢問老師該如何調整?
老師給我的建議是,除了課堂上的各種身體放鬆的練習(例如唇顫音、伸出舌頭講話等),最好能找到可以讓自己自在、被接納的環境練習表達需求,然後也需要覺察內在信念和不合時宜的價值觀,告訴自己,現在的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必再用小時候為了生存不得不的方式壓抑自己,否則雖然外表看起來已經長大,也沒有人真的能限制我,但我會被自己的框架綁住。
後來,我從生活中觀察,把引起我情緒的事情寫改錯簿,也和心靈遊樂場的夥伴們討論和梳理,默默地從內在挖出很多東西。
剛好我很共時地看了迪士尼動畫電影《元素方程式》,故事中的角色是自然界中的四大元素:風、火、水、土,女主角是火族女子 Ember,從小跟著父親一起經營「雜火店」,她聰明能幹,不論送貨還是製作點心,都難不倒她,唯一的小缺點是,她很容易因為顧客的行為「上火」,導致父親無法放心把店交給她經營。
她與男主角水族青年 Wade 的相遇來自一場意外,打開 Ember 的世界,從火鎮踏入元素市,相較於在火鎮的來去自如,在元素市裡,她必須要處處小心,一下子擔心自己被瀑布水澆熄、一下子要小心自己把樹木(土)燒掉。
她深刻感受到元素市對於火族的不友善、父母移民生存的艱辛,她認為自己唯一的選擇就是繼承父親的店,她不敢也不願去想,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樣的人生、有什麼夢想?
當她看到 Wade 和他的家人能夠很自在帶動氣氛、融入群體、創作出很漂亮的畫作時,內心感到很羨慕,但卻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有很多特長,例如她能夠將破掉的花瓶重新再造成獨特的藝術品、修補堤防的裂縫等。
劇中 Wade 分享一段他對於生氣的看法,對我很有啟發~
每當我快要抓狂時,那只是我還沒準備好接受要面對的事。
電影中還有許多精彩內容,這裡就不暴雷,留給大家自行觀賞囉~~
我的太陽星座是牡羊座,上升星座在情緒很多的雙魚座。小時候難免有情緒爆走的時候,我其實常常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生氣,但幾次之後除了被家人貼上一個難搞愛生氣的標籤,知道生氣這個行為不好外,我對自己的情緒並沒有更多的認識。
隨著年齡增長,開始學著社會化,藉由觀察和模仿其他人是怎麼做的,想辦法改變自己來融入環境,做個看似隨和的人,久而久之越來越忽略或壓抑自己的需求,將他人期待放在優先的位置,感覺自己努力做了很多事情卻沒有滿足感,累積太多就會像 Ember 一樣爆氣,並且還說不出自己到底要什麼。
在一步步拆解的過程中,對我來說,第一步是「覺察」,發現原來我這麼壓抑和緊繃,然後「面對」我的情緒和感受,這個是我以前很容易忽略的,很常覺察後反省自己,然後強迫自己放下。
但事實上,沒有經過面對和接受這兩個關卡,根本放不下,只是失敗的自我催眠
日本設計師山本耀司曾說,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撞上一點別的什麼,反彈回來,才會了解「自己」。因為有他人的存在,我們才知道自己的樣子。
過去當別人分享對於我的觀察,我通常很快會收下,然後盡可能調整,避免產生相同的狀況。就像是訂正考卷那樣,我不斷尋求想像中的「標準答案」,尤其是信任的人給予我的評價,我更容易拿來反覆審視自己。
不過,我最近突然發現,咦!為什麼我在聽對方講述的時候,我需要捏著自己的手,露出假裝鎮定、很樂於接受的表情?為什麼當對方用標籤想要引導我思考時,我內心有這麼大的憤怒與抗拒?
以前我選擇的方式只有忍耐,我從經驗中學會,當權威者說話時,「回嘴」會產生更多的問題和麻煩,即使我不完全認同對方所講的,我也只能閉嘴接受,因為我跟他是不平等的,他們比我更有閱歷、經驗、知識,而我的想法和意見沒有價值、不值一提。
我不自覺把童年家庭中的互動劇本,照搬到工作、社交上
我在與我所認定的上位者互動時,自廢武功,變成一個沒有選擇權的人,就算心裡不舒服,也要告訴自己,他們是為我好,我必須做一個謙和、能接納他人意見的人,不然會被認為驕傲自大、剛愎自用。
當類似的場景接連發生,雖然很不想面對,但心裡有個聲音提醒我,差不多是時候該處理這個課題了!但我也清楚,如果我自己想,肯定很快就開始檢討,可是要跟別人討論,又很怕不知道會收到什麼樣的回饋,他們會不會覺得是我想太多?或覺得我愛抱怨?
於是,我先跟最近一起上過實體課的老師和同學們分享,雖然跟他們還不太熟,但相信他們是屬於願意傾聽的人,並且因為關係沒有那麼親近,似乎讓我分享時比較沒有壓力。經過這次輸出得到安全的回應後,我重新整理感受,再跟心靈遊樂場的夥伴們分享。
經過兩次的沉澱和整合,朋友們協助我釐清,我之所以感到不舒服,是因為與我互動的對方已經帶有預設的框架,讓我感覺像是有個陷阱在前方,等著我咚地跳下去,以及對方有想要引導我的焦慮,希望將我拉往他們認為比較好的方向,這使我覺得被評估貶低。
然後他們也回饋我,試著去找出接受、不接受以外的第三選擇
我不是只有對號入座這個選項,當遇到別人評論時,可以試著多問自己:
我是這樣嗎?我想要這樣嗎?
再根據自己的回答,自主的選擇調整或不調整,把力量放回自己身上。
別人的看法是他內心的投射,而我對他的看法,也是我內在的投射。
我感受到不舒服,某部分也是因為我已經預設對方的立場是要「教育」我,所以我不願意與對方核對,讓他知道我理解他想表達的事情,直接變成一堵高牆。
這次的自我覺察,讓我決定拉開一點距離,先從不全盤接受開始,並且用文字把我的感受寫出來。當我這麼做之後,很神奇的是,我發現,我不再那麼恐懼拒絕別人,以及害怕自己分享的東西不被認可。真正的自我認知並不是來自於外界的評價或期待,而是來自於內心的探索和接納,這是一個持續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