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現在要微笑面對,因為我就在你的附近。我不需要監視器知道你在哪裡,你可以用你那無知的腦袋盡情地去思考,然後這輩子盡力地活在驚恐之中。我會活在你的腦海裡,我想我的告白比她們都還赤裸,你可以不理我,除非你不想要『正常的生活』。
而我說到做到。
來一場精彩的告白吧,
【金】- 2月14日 12點31分
我走進林的工作室,只嗅到一股非常血腥的味道。
我看著他正在用單眼相機拍照,今天工作室只有他,他看起來糟透了,大概是趕稿後又收到恐怖包裹。他瞥見我走進來,雙手要我退後。他帶著漁夫帽,面容憔悴地站在他的透明辦公室外頭,他把我擋在走道上,我很清楚血腥味是從裡面洩漏出來的。很清楚的味道,頃刻,我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漸漸地凝固。
「到底怎麼了?」我問。
「進去前你要先準備好。我還沒報警。」他嘆了一口氣。
「報警?你是認真的嗎?」
「這不是一般的惡作劇而已,這傢伙熟悉我跟你的所有一切,這絕對是熟人才有辦法作得出來。」
「讓我看看,拜託。」
「我會。我正在幫你心理建設。」他雙手示意要我冷靜下來,我看見他眼底的血絲,不僅只是疲累而已。
「我不需要。」
「好。先聽我說,裡頭有一個包裹大紙箱,裡面放著一個木箱。」
「你拆開了?」
「沒錯。我當初以為就是惡作劇,我想看看她到底藏了什麼東西。」他眼神非常慌張,其實我根本不在意他拆了這些東西,因為這婆娘絕對是瘋子。
「所以?」我很想衝進去,他按住了我的胸膛。
「聽好。包裹大紙箱外有一張黏貼紙條,木箱上緣黏貼著兩張紙條,一張甚至是留給我的,我看完後只能拿起手機撥電話給你,聽著,這絕對不是大驚小怪的惡作劇而已。」
「等等,你也有紙條?」
「所以你沒看到我慌成這樣。好吧,你進去看吧。」林轉開辦公室,要我逕自進去。我緩緩地走入,看著落在綠草地毯上的包裹,恐懼漸漸爬上我的臉龐,那些味道,血腥的味道告訴我這不是只是一齣惡作劇而已。
我盯著沾染血跡的紙條。
包裹外的紙條
Dear收信者
無論是工作室的助理『小美』、還是打掃阿姨『徐姐』、還是那個整天活在幻想世界的『林』,無論是哪一個人都無所謂,你們這工作室大概也就你們三人會看到這張紙條。
等等,讓我猜猜看今天的班表,徐姐今天跟林請了假,小美昨天去台中幫忙現場場勘,好的,收到包裹的人大概就是『林』吧?
你好,林。希望你也會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
寫給金的紙條在拆封後的紙箱外,
旁邊有一張寫給你的注意事項,你可以好好參閱。
我很瞭解你,林。
你不是很喜歡恐怖元素的東西嗎?
希望你不要覺得味道太撲鼻。
你的新好友 凡
我將紙條閱讀完,
然後默默地翻開包裹紙箱,
我的右手正在發抖。
是的,我瞥見了那木箱,
『林』口中的輕描淡寫對我來說是一道重口味的菜餚。
紅色木箱,血紅色的,木箱──
帶有肉塊、血塊的木箱──
那股濃烈的味道像是一股飢餓的怨靈直衝我鼻口。我聆聽著自己的心跳聲,那快速的氣息使我的牙齒不停顫抖。我轉頭看著林,他雙手敞開。表示『就是這樣,不是我大驚小怪,而是這他媽有夠邪門』。他用兩隻手指指著眼睛,我知道他要我看木箱上黏貼的紙條。
木箱外的紙條一
Dear 林 寫給你的注意事項
陌生人,你好。我知道你曾經是金的室友,你們一起在網路上搞了很多有名影片。聽說叫做『視鬼』來著吧?我看了很多遍,我可是非常地喜歡呢。總之,我希望你收到包裹的當下趕快打給你那個損友,那個每天在飯店裡玩弄那些女性的廢物,金。
這樣罵你的朋友,會不會讓你感到很憤怒跟很傷心?才不呢,你才不呢。你很羨慕他將各領域的絕世美女都蒐集及品嚐過了吧?你怨嘆自己只能在這間爛工作室裡看著電腦自我安慰,然後將一疊一疊的衛生紙化為憤怒的容器,生氣嗎?還是你現在只是恐懼?別跟我說你昨天為了趕那個廢物導演的第十五場戲手稿,然後熬夜到早上去你們家對面買了鮪魚蛋餅跟甜得要死的溫紅茶。
我就是知道,然後趕快去電話吧,
打給那個傢伙,你很喜歡也很憎恨的傢伙。
告訴他,我來了。
順道一提,你現在雙手應該沾滿了血腥吧?牠們可是很溫馴地啊,乖乖的小動物,如今化為你所看見的鮮血與泥濘,你喜歡嗎?拿去當作題材如何?你的小說真是爛透了,你會需要這些的。你不也像是一個只會剽竊的小動物嗎?
木箱外的紙條二
Dear 廢物,金
我可以想像你的好友,那個整天寫恐怖小說跟劇本的傢伙,收到包裹時,將口中的咖啡吐在電腦螢幕上的畫面。為了讓收件者有一種不得不打電話給你的決心,我得先在包裹中佈置一些『額外』的禮物給他,請要他原諒我的無禮啊。
早上收到紙條的時候,是不是感覺自己意氣風發,一個又選擇別離的枕邊朋友,寫著哭訴的字句,要自己跟雙方都要放下。真是可笑,我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我相信你的腦袋裡都裝在許多水跟排泄物,你不會想起你做的所有一切,我會讓你慢慢想起來,就從今天開始!
我要一步一步點醒你,帶你抽絲剝繭。今天是西洋情人節,好不浪漫的日子不是嗎?我得好好送你一些禮物,以表達我內心的愛意。別忘了我們在一起的所有快樂時光。
為了給你驚喜,讓我實際買了兔子花了我一些時間,我從來不養寵物的。牠的顫抖讓我感到很溫暖,我慢慢感受著那些血液從我的指縫與指尖流竄,如同我們曾經那麼愛過。我解剖了牠,將牠佈置在我的禮盒外層,禮盒在放進一個精緻的木箱,我試著讓牠們貼近木箱上的紋路,猶如我的心如此貼近你。
我用你的信用卡買了很多禮物給你自己,你平常只讓自己沈醉在肉色世界裡,你應該好好地去戶外體驗這世界,體驗這世界的美好,而不是在床上打著你女伴的屁股,啪啪啪,很爽嗎?
木箱裡頭都會是你需要的東西,別懷疑,我對你的簽名非常熟悉,沒有店員會懷疑我簽了什麼,你可以做一百種推理,甚至去找警察都可以,應該找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因為他們只會在我送你的包裹中看見你自己的指紋,他們甚至可以以虐待小動物起訴你。
你應該現在要微笑面對,因為我就在你的附近。
我不需要監視器知道你在哪裡,
你可以用你那無知的腦袋盡情地去思考,
然後這輩子盡力地活在驚恐之中。
我會活在你的腦海裡,我想我的告白比她們都還赤裸,
你可以不理我,除非你不想要『正常的生活』。
而我說到做到。
來一場精彩的告白吧,
在社群上跟我告白吧,
貼上你那甜死人不償命的微笑笑臉,
然後對我說你愛我。
我會耐心等候你的心意。
除非你四小時後想要再收到一些驚喜。
對了,
別忘了。
我愛你。 凡 敬上。
「媽的──」我無神地看完紙條。回神看著那箱紅色木箱,她竟然將兔子的血跟肉塗滿了整塊木箱,我因為那些刺鼻的血腥味與屍臭味還有令人無限恐懼的紙條而不禁地乾嘔。
「這給你。」林丟了一雙手套給我,一雙無塵手套。我快忘記他成為專職作家以前,是一名工程師。
「這他媽的到底──」我緩緩地將『紅色』木箱拿起,我已經看見那些木箱上沾染的肉塊與屍蟲,帶著一些腐爛的液體。我將木箱拿起放在一旁的木頭地板。
「沒關係,別管那些蟲。看看這瘋婆娘送你什麼好禮。」林甩甩手,他意思是徐姐會負責處理這些穢物,我將紅色木箱上的透明膠帶用力撕開,然後緩緩打開木箱蓋。
木箱裡頭放著一本筆記本。
一個玩偶、一個機器人、一包餅乾。
我翻開,看完兩頁就無法再注視,
因為回憶湧現,這瘋婆娘什麼都知道,
那個布玩偶款式是我七歲時媽媽買給我的,
機器人是爸爸在十一歲送給我的禮物,那天剛好是我生日,
最後一個禮物,餅乾,那是我最愛買給我初戀女友的款式,
那是我們的默契,我們之間的笑話,之間的回憶。
筆記本上的提字全面精準,每一句都是事實,
這不是任何一個我成名後的女人所能瞭解的事情。
因為單純、因為回憶,使我有些崩潰。
我雙眼累積的淚水並非只是恐懼,
而是這是深藏在我內心的記憶。
已像是保存已久被灰塵滿覆,
當你再一次打開它時,
你得需要抖落那些灰塵,
那些你刻意覆蓋的東西。
而她卻,如此地輕而易舉,
擦拭掉那些灰塵,輕輕地提起那些東西。
然後宣示她的無所不在、無所不知。
有些事情、有些記憶就像是衛生紙沾染水份後的毛細現象,當越是充分吸收水份,那份過於增加的重量越會令人沉重,而你明知這只是過於放大膨脹的結果。
她,這名要求我示愛的陌生女子,
就像是帶著一顆彗星,就這麼撞在我眼裡。
就這麼生硬、就這麼理直氣壯。
那種獨裁不可一世,彷彿造物主對我的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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