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棄之地》從原英文片名「The Devil All the Time」開始,就告訴我們小心惡念環伺周遭。
在這個被神所遺棄的地方,只有自我能成為唯一的救贖。而若當人無法主宰自己,信仰即成為詛咒。
1945年的南太平洋戰爭上,當韋勒羅素看見自己的軍隊同胞被殘忍剝皮殺害,釘於十字架上,死亡的詛咒便伴隨著信仰的崩毀,烙印在韋勒羅素的記憶中。戰爭的暴虐惡行使人類對於長期尊崇的理性道德觀崩塌,所謂的信仰已經沒有固定的標準,在這個被神所遺棄的小鎮,詛咒的根源已悄然埋下。
童年的家庭記憶勢必對一個人的成長產生影響,韋勒行為的勝利與失敗塑造了亞文日後的處世態度,當面對以戲謔言語欺負母親的獵人時,韋勒告訴亞文「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人,但要選對時機再下手。」韋勒戰鬥的勝利成為了亞文記憶中與父親度過最棒的下午,同時也建立了亞文日後面對惡行的態度。而在母親夏綠蒂罹癌逝世後,韋勒以信仰為名的失序行為,換來的卻是失敗,小狗傑克的獻祭成了代表,讓亞文對於傳統信仰的道德觀徹底崩塌,十字架成了非理性的象徵,而當上帝已死,世界已無絕對的道德標準,在亞文心中「自我」便成了唯一的準則,也是他成為英雄式主角的唯一關鍵。
牧師羅伊的絕對信仰,直到自己殺害了妻子卻無法復活,向上帝無盡呼喊也得不到回答,在遇到了殺人魔卡爾後,再虔誠的信仰仍逃不過一死。同樣訴說故事的初始觀念—沒有任何一項信仰是需要絕對尊崇的,只是他們的女兒蕾諾拉卻因不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循著父母的腳步,以為虔誠信仰就能換來救贖,卻也讓她被人有機可趁,招致自己的死亡。
片中以拍攝妻子與陌生男子性愛照片並進行隨機殺人的卡爾,基本上是故事中最令人感到無理的邪惡存在,他的詭異犯罪行為毫無理由,僅僅是堅信在死亡面前他才能感覺到神的存在,感覺到他信仰的存在,但這樣的虔誠也足以讓他持續犯下多年的殺人案,甚至認為自己不過是拯救了一個即將死在越南戰場上的士兵而已;牧師布萊斯頓作為宗教上最具地位的代言人,扮演著信徒們與神溝通的橋樑,卻濫用信仰之名行著私慾,誘騙女性為上帝「獻身」,在被追究責任後便用一句「引導我們犯罪的都是幻覺。」來搪塞一切,神職人員的失職諷刺著信仰本身就不足以信任,代表權勢地位的布萊斯頓有的是方法將蕾諾拉定義成撒旦,即使蕾諾拉最後才發現自己不需要藉由神來評斷,卻仍逃不過荒誕的死亡命運。在常理之外行惡的卡爾,在體制內逞行私慾的布萊斯頓,以信仰之名來合理化自己的惡性,更讓人見證了所謂信仰的破滅。
蕾諾拉過世後,發現了牧師惡行的亞文,拿起了那把父親的槍,向撫養自己長大的的奶奶舅公道別後,踏上了為繼妹復仇的亡命之途。謹記著父親韋勒所說的「到處都是不懷好意的人,要找准時機再下手。」亞文成功完成對布萊斯頓的復仇,接著從殺人魔卡爾的惡行中逃脫,最後甚至在與貪污警長的對決中勝出。亞文的勝利重新定義了信仰的準則—其實不在於神也不在於聖經,正是因為父親所帶給他的傳統信仰價值的破滅,讓他堅信唯一的信仰只有自己,不以神為藉口控制任何行動,不以神為準則評斷自己,因而逃脫出詛咒的輪迴,成了故事當中的唯一贏家。
其實在現今生活中,我們何嘗不是靠著信仰生活的?它並非單指宗教性的語言,而是一切嘗試合理化自己行為的道德理念,為了社會秩序的安定,對於權威抱持著絕對信任,將自己擺在正當化的位置,其實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這樣的行為我們一生都必定做過。只是如果自己都無法讓自己信服,永遠只能以外在標準來判斷自己的行為是否合理,我們可能一輩子無法發現真正的救贖,其實就在自己身上。
故事的最後,亞文坐上了別人的順風車離開諾肯史提鎮,將自己的過去與那把父親的手槍一同埋葬在那個已被拋棄的十字架下,逃離了罪惡、逃離了信仰,離開那個被神所詛咒的城市,放下了內心重擔的亞文開始昏昏欲睡,期待著或許總有一天,他可以跟他父親一樣建立一個家庭,而那個不為人知的未來,就看亞文自己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