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完成我們公司對於客戶,包括您的想像條件,我們需要大量的物品、人物、物件供應鏈。因此借據贊助文化孕育而生。我們從客戶那邊借的用品只會在物流之中被使用一次,意思是這項物品可能在某個時間運送到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通常在三天之內都會歸還回您原本放置的地點。」他其實就是指著其中一項條文說明。好吧,借據的確寫得滿清楚的。但是那是『東西』,向骨髓這種不可逆的人體部份器官怎麼可能三天內回到我媽的背上。
「這是物品沒錯,但現在──」
「先聽我說完。」他打斷了我:「我知道你的納悶。您之前簽的兩百多項借據,都在『物品物流』的階段,因此進入到了『人體物流』階段會讓你相當困擾。」他用他的食指指在『人體物流』上。
七十一天前,午後
當我從回憶的思緒抽離之前,我看見了媽媽的身影,
坐在鋼琴椅前,雙手敲著琴鍵,音符從上頭四溢,
就只是那些簡單的字句,讓回憶之海撞擊我腦門的沿岸,
濺起無數的後悔浪花,水氣上頭盤旋著正是納悶。
畫面中,
我看著她背對著我,
面對著她的夢想,
眼前的這些似乎變得有些虛幻,
如同空氣中追尋不到的細菌一樣。
「為什麼?」我下意識地喊了出來。
「所以這也是我會借用您五分鐘的原因。」
「借東西我可以理解,借這個要做什麼?」
「少爺,我們一向都是很精準的,況且『借』並非是奪取呢,我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
「等等,那我之前簽的東西呢?我怎麼知道你們到底怎麼借的?怎麼還的?」我開始想像我原本的生活,如果沒記錯的話,大概我的房間已經被搬空了,我並非對於這些東西沒有感情,只是這些東西比起我在這裡的新王國相比,是絕對的微不足道。
「所以,少爺,您暫時不想簽這項借據嗎?」管家的冷笑讓我感到非常不舒服,這一刻彷彿在他的盤算之內,我看著他的左手敲著手上的名貴手錶,機械錶的鏡面竟然並非是我所想像的那種光動能鏡面,而是類似智慧型手錶,他似乎在下什麼指令。
「你在幹嘛?」我起身看著他,他轉身看著手錶,後頭兩名西裝圍事壯年衝了過來。
「我想有人會比我適合跟您說明所有細節。」他說,精準地不帶感情。
我被架起,雙腳騰空,
兩名約一百九十公分的傢伙把我的胳臂掠起。
「媽的,我可是簽了兩百一十五個借據,在這裡!我可以當四年的國王!你媽的在幹嘛!」管家從公事包拿出了黑色頭套,他不領會我那歇斯底里的狂吼。
接著黑暗純屬單純地降臨,
刺痛感從頸部發酵,
我猜那是麻醉針,
媽的。
我醒來了,我還記得應該是麻醉針,
副作用或許非常強大,
我頭痛的症狀快要將我的腦門給衝垮。
眼前只有一張四方桌,
我雙手被鍊在上頭。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名面具男,
面具的顏色是偏灰色澤的素色面具,
構造是令人感到有股噁心的感覺,
額頭上緣長得像是愛心的形狀,
仔細一瞥才發現應該是兩隻頸部很長的動物互相頭靠頭。
兩隻天鵝?
是嗎?
「茂先生,您好。」這聲音有點熟悉,但我說不上來。
「你是誰?」
「我想我們只通過電話,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我從那些記憶資料庫中翻箱倒櫃,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名推銷員,我打電話過去不時會發出冷笑的接線員。
「你是一開始的那個人?」我用猜測的語氣,根據我跟他通話的節奏,他是接話專家。
「沒錯。初次見面就是在這樣的場合。」他的結尾冷笑像是固定動作。
「這裡是哪?這跟當初說的完全不一樣。」
「我們公司的人事組織結構是非常縝密的。您熟悉的管家先生一向把你吩咐的事情作得相當好。」
「我知道,我相當滿意。」那四座島的恣意可不是開玩笑的,我對他也相當欽佩。
「但是他的工作不包括跟您解釋借據、贊助以及我們合約等等的細項規則,一旦他認為超出了他的工作執掌範圍,我們就會接受到通知。而我就會出現在你的面前。」
「你到底是誰?」
「原則上我是誰並不重要。」他雙手合十,我不瞭解那代表什麼。
「如果接下來不簽借據,我還是可以當四年的老大啊,我不清楚為何要抓住我,你們已經浪費了我很多時間了。」
「但是很多權利義務內的事情我還是要得跟你說清楚。」他拿出了一張借據,上頭並沒有寫下借據用品。
「好吧,是這些法律條文。」實際上我只有掃描過,但是我不認為上面有哪一條可以制約我。
「為了完成我們公司對於客戶,包括您的想像條件,我們需要大量的物品、人物、物件供應鏈。因此借據贊助文化孕育而生。我們從客戶那邊借的用品只會在物流之中被使用一次,意思是這項物品可能在某個時間運送到世界的某一個角落,通常在三天之內都會歸還回您原本放置的地點。」他其實就是指著其中一項條文說明。好吧,借據的確寫得滿清楚的。但是那是『東西』,向骨髓這種不可逆的人體部份器官怎麼可能三天內回到我媽的背上。
「這是物品沒錯,但現在──」
「先聽我說完。」他打斷了我:「我知道你的納悶。您之前簽的兩百多項借據,都在『物品物流』的階段,因此進入到了『人體物流』階段會讓你相當困擾。」他用他的食指指在『人體物流』上。
「這是什麼?人體物流?」
「意思就是指人體器官。」
「媽的,這種東西能借嗎?這根本不是借啊。」
「這帽子就扣大了,實際上我們的人體物流都是提供全世界的醫療團隊執行各項研究所使用,我們會在基於安全考量上的基本面讓被借者保持良好的身心靈狀態。」完全是官腔文字,他說的沒錯,只是借據上的文字寫得更為精簡,原則上就是把他現在這句話濃縮到極致,好讓複雜的各項機制精簡成一張A4紙張。
「我要怎麼確認?第一個,你們所說的『歸還』都是在我無法確認的情況下完成的。我在我的完美國度度假,我根本也不確定你們的歸還是否完好,更別說是我媽的安全了。」
「因此借據都寫得非常清楚。」他又指著另外一項條文,一樣,非常精簡的文字,光只是閱讀,就需要一時片刻消化。
『當事者可不定時返還確認個人物品、各項類比物件是否處於安全狀態,但相對條件是會降低已核之合約時間之部份比例,比例依照實際情形相對應扣除。』
媽的,這種文字根本是令人無法閱讀,這種條文本身就是要把簡單的文字加上更多輔助語句作為向上相容的效果,就像是專利條文一樣。
「所以您是可以回去確認的。隨時。」他說。
「所以會扣掉我的簽約天數囉?依照比例原則?」
「沒錯,根據您現在與實際世界的距離、移動耗費、移動過後閒置的夢想世界時間機會成本,這些東西會仔細地轉換成簽約天數代價。」
「好吧,我可以簽,但我三天後回去要確認我媽到底是不是在完全健康狀態。」
「茂先生看來非常關心您的母親呢。」他拿出一台平板,似乎要計算出我的返還代價。
「難道是你就不會嗎?」
「我就不會。」他那斬釘截鐵地語氣讓我發怒,我不曉得是他冷酷無情還是對自己公司的信任又多深厚。他將平板轉過來給我過目。
「回去一天的代價,依照您在您的國度的耗費資源,返還一天需要378天的資源代價。大約就是需要54張借據的代價。」
「什麼?」
「所以我才說我不會,況且您可能花費了這麼大的代價,回去仍看著您母親開心地彈著鋼琴呢。」他認真地笑,當我聽到那兩個關鍵字時,我的青筋快要炸裂,我雙手用力地掙扎,我很想給他一拳。
「你們把我媽怎麼了?」
「沒事。只是我提醒您,茂先生。我們的資訊網是你難以想像的。」
「如果不簽呢?」
「當然也有相對應的代價。」他冷淡地說。前面講的所有廢話都是話術,他的目的就是讓我好好簽下這該死的借據,但對於拒絕借據仍一字不提。
「什麼代價?這不合理,你說說看借據哪邊有寫。」我確認過了,剛剛他在說明的過程中,我認真地掃描了一遍,就是他媽的找不到拒絕借據的代價。
「你可以看倒數第二條條文。」他連指都不想指。
『本文上述文字若有認為不實之處,依據克洛伊遊戲來作為後續生存選擇權之比例原則,遊戲之相關條文需要相對應代價得知。』
這行文夾在兩個條文中間,用極淡又淺色的字體鑲嵌著,實際上整張借據有多數地方都有類似的鑲嵌句,有些句子的確無關緊要,因此能埋藏最重要的字句。
「什麼是克洛伊遊戲?」
「茂先生。如果你要知道克洛伊遊戲是什麼,必須要先付出相對應代價。」
「什麼意思?」
「基本上我們跟客戶在兩者物流交換的基礎都是互相信任的,但萬一客戶開始對我們有質疑或者疑問,我們也要採取一些必要手段。克洛伊遊戲就是一個手段,讓客戶跟我們之間有一個公平的橋樑,克洛伊遊戲就是這樣誕生的。畢竟我們公司擁有巨大的客戶鏈,自然也有所謂的隱私條款,我們需要這些事情完全地保密。」
「這到底是什麼他媽遊戲?」
「你想知道,就需要花上約135週的代價支付。」他冷冷地說,我聽見他嘴角的笑意。
奸詐無比。
利用所謂奇怪的話語來取代拒絕借據的條件,
想要詢問相對應的退場機制還需要額外支付135則借據量才可以知道。
意思就是你如果簽不到135則借據,你就別想拒絕了,
因為你也沒辦法得知克洛伊遊戲。
「好,如果不知道克洛伊遊戲,就不能進行遊戲嗎?」
「沒錯。」
「所以克洛伊遊戲是拿來支付所謂拒絕借據的代價嗎?」
「可以這麼說。」
「克洛伊遊戲成功跟失敗差在哪裡?」
「克洛伊遊戲無關成功失敗,只關乎選擇。當然遊玩克洛伊遊戲會預付最低的合約週數,如果付不出來才會算是失敗。」
「那麼那些失敗的人呢?借據量無法到達得知克洛伊遊戲的門檻,或者你說玩不起克洛伊遊戲的人。」
「那就是最後一條條文了。」他看似興奮地戳揉雙手。
『當事者若無法在安全無虞的情況下返還原世界,本公司為願意另闢全新條件重新簽約,相關條文得予在相對狀況下知悉。』 完美的文字遊戲,意思就是他媽假如玩完了,就會拿另一張簽約單跟你談判。
「所以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人類物流』了。」
「什麼?」
「失敗者、毀約者、重新簽約者,會以當作我們的工作伙伴,在指定時間到指定地點進行指定工作。」
「意思就是奴隸了。」
「如果您這麼思考我也沒辦法。」
「那假如失敗了,又不要簽約呢?」
「相信我,茂先生,那是最壞的選擇。你不會想知道的。」
我的怒氣在眼前完全沒有意義,
對此而言,拒絕會是最慘的代價。
當然,這關係到何謂才是最慘。
我的理智線把我拉回到思考的平面,合約週數根據借據量上升,若是拒絕借據,就會有機率性地損失合約週數,另外選擇返還世界也會損失合約週數,但是借據確是保持在不定時的時間送到你的手上,意思就是借據本身才是最危險的武器。我完全不確定他們還會借取什麼。
最完美的全身而退就是利用那四者。
拒絕借據、
想知道克洛伊遊戲、
遊玩克洛伊遊戲、
返還世界。
如果這四者的消耗合約數可以完美在下一張借據來臨前為零,那麼就會完全退場了。
「喂。」
「嗯?」
「過去有沒有人完全的退場?」
「好吧,茂先生──」他聳肩地開懷大笑,我不曉得他在笑什麼。
「你令我感到意外。」他說。
「媽的,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這樣才好玩不是嗎?」
「快點。一定有人作到不是嗎?我只要在我簽下一張借據前,把我的合約天數完美歸零,是不是就安全無虞地回去了?」
「非常聰明,難度相當高。」
「所以這是對的吧。」
「沒錯。就是如此。」
「好吧,那我拒絕借據、然後玩克洛伊遊戲。」
「你確定嗎?」
「媽的,這樣我還有80週不是?」反正老子還有機會,我還是有時間可以去過完美生活,但是我就是不想這群傢伙拿著媽媽的脊髓亂搞。另外我還可以再失敗也無所謂,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知道克洛伊遊戲是什麼,無論如何,這135週一定是要先犧牲的。
「好吧,那就開始了。等等我就會跟你講解克洛伊遊戲遊戲規則、成功、失敗的相關條件。」他起身,將椅子拉起,我看見背後的白色巨牆開始顯影。
我的喉頭不停吞嚥,因為這根本不像是遊戲,
比較像是改變歷史。
克洛伊遊戲(Chloe Game)
規則:
莊家每回合會丟出兩者物件、人物放進事件讓遊玩者選擇,例如兩個不同人執行某一項事件,事件本身都會在現實生活中啟動,遊玩者可以選擇觀看事件結束或者是阻止。選擇冷眼觀看會增加拒絕借據數,選擇阻止會減少借據消除數,但可以增加下次借據來臨前的週數。總共執行五回合。
完全自行排列組合,意思只要玩了克洛伊遊戲,那麼現實世界的當下將會受到我們的選擇而改變。如果把合約週數降到五週以內,就可以透過克洛伊遊戲天生五次阻止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來完全退出這個看似完美又令人懼怕的事件。
我開始相信那些被管家找來的人,
或許就是深陷於這種遊戲之中,
最後將合約週數算錯而無法償還的狀況。
我眼前的天鵝先生,那副面具的微笑,
像是告訴我一切才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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