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遊戲都是一場平行時空,一樣的故事設定,會因為不同的演繹產生不同的橋段與歷程,或許我們都能達到一樣的終點,但同一個角色的我,不全然會和一樣角色的你能有一樣的心得。
蟬鳴聲裡,重溫一場江南舊夢
夏日的永晝,遠道而來的風;橘子汽水的黃昏、夕曛和晴空
水墨畫裡的遠山與煙波,霽月與清風;破碎的銀河,滿月的清輝
還有水墨蘊藉的徽州
那是神明垂眸俯視的人間,是歷史褪色的倒影,是舊夢遺落的滄桑
遠行的歸人啊,莫怪山川之神錙銖必較,
你可知相思,是有重量的。
每當—陣風吹過,都是神明在低語:
“她不言相思,只說天上的滿月和南方的紅豆。”
https://www.instagram.com/p/C-UVMyqRCWA/?igsh=MXB3bW05cndjOHlyag==
雲夢澤的一切,就讓它隨著時間越變越小、越變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因為或許,我會帶著不一樣的記憶前來。
下一次,是否能夠笑著說再見?又是否能夠哭著說好久不見。
但這一次,至少該把沒說出口的,好好將它說完。
在國面前,我們萍水相逢;在家面前,我們血濃於水。
和你一起上戰場後,我早已想過各種和你一起殉職的可能,但我沒想過,會是在那一天,我奮不顧身的保護望舒時,你衝到最前面保護了我,那二姊雲若呢?夢汝呢?當我回去翻你的遺書時,才知道你早就把他們的未來託付給了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跟你一起殉職,我去你的不能讓陶家絕後。
你們一個個都這樣,自顧自的保護著我。自從大哥離開後,你就是我新的大哥,當我放棄握住紙筆的手,抓起飛機的操縱桿,那一刻起,我同你們一樣是軍人,我沒打算站在誰的身後,我也是爸的兒子!手臂抬起舉在臉旁,手心手背翻三次什麼意思你忘了嗎?
你把我的飛機拆了不讓我飛;在每一次啟航前的抽籤,說好最短的人要出發,你帶著所有弟兄抽籤後都默默折斷了籤,一次也不讓我去執行任務;這樣換來了什麼,一個個頂替我出征的,卻沒有一個再回來過,十二中隊的籃球隊,沒了,而你也沒了,整個十二中隊的人都沒了。這裡是視死如歸的十二中隊,不是誰的象牙塔。你或許覺得對得起我,對得起雲舒,那你對得起十二中隊的其他人嗎?他們也是別人家裡的寶貝啊!
我磨爛了下巴、滿臉傷痕、中彈的右臂,拖著身體試圖將你墜落的戰機殘片,一片片撿起、一片片復原;又一次,我失去了大哥。
在這之後,我也沒有實現你的囑託,我沒能照顧好雲若,也沒能照顧好夢汝,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交代你的離世,你要我怎麼面對她們。後來,戰爭贏了,報紙上把我的名字和十二中隊的大家登上去列為英雄,我覺得可恥至極,當大家歡聲雷動,我只想把報紙上的自己給撕得粉碎,我根本沒資格在那裡。
姊夫,要是沒有什麼僚機策略就好了,要是你能把背後交給我就好了,要是來世沒有戰爭,一切就都好了。你說吧!你有什麼祕密,有什麼願望,我都願意聽,也會去實現,這次,我不會再逃走了。
還記得舅舅在及笄禮上給你的祝福嗎?願你此生事事如意。咱陶家背負家國的命運,在舅舅這代就該結束了,從攤上戰爭這個禍害開始,事事如意就是個遙不可及的願望。當年你爸沒來的及參加你的畢業典禮,而我只能沉默不語。
當時,小姨在最前線通報我跟你爸,要我們趕緊撤退,有敵軍來襲,是舅舅我,為了救小姨,沒有遵照指示衝回去抵禦敵軍,正當舅舅決定用死換取兩人的安全時,被你爸搶先一步。你爸,沒有忘記你的畢業典禮;對不起,舅舅沒有辦法給你,你要的畢業禮物。
舅舅我啊,好想念你的笑容,就像冬日裡的艷陽,像那霜降之後的紅柿。
父親大人,我恨你,但我也愛你。是你固執的堅守「國耳忘家」。
小的時候,你總是忽視我,緊盯雲舒、陪著雲若,我就像是個可有可無的棄子,只因我在緊繃的國情之下,徜徉於山水筆墨,我得不到你半點注意力;儘管我努力朝著你靠近,繪你一身戎裝、英姿瀟灑,你也沒誇過我半句,「有這閒情逸致,還不如去讀書」。父親大人,對你而言,孩兒們也只是你的士兵嗎?
大哥跟著你去了戰場,卻再也沒有回家,你後悔嗎?你有為大哥感到驕傲嗎?因為大哥的離開,我右手拿起的再也不是畫筆,而是槍枝;踐踏我的文人傲骨,換我一心視死如歸。這樣你滿意了嗎?握著你的萬條家訓,你可曾回頭看看家的樣子,守在家的剩下母親一人,卻誰也沒有回來。分崩離析。
長大後,我很清楚社會的動盪不安,我明白你對國家的努力,要是沒有人站出來頂著天,或許我都還來不及好好長大。當我把書生衣裳褪去,披上軍裝,我清楚知道這個年代沒人可以奢侈的擁有自己的夢想,守護心愛的人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但在我們最後一次回家的時候,我好想問你,我可以娶望舒嗎?如果這是我這一生中,對你許下的唯一願望,你會答應嗎?
你來到我們家的時候,也是大哥離開的那一天。大哥在的時候,他總是陪著我玩,哄著我長大;當你來到我們家,我想著自己也要像大哥一樣,帶著你打開門扉,拉著你一起玩,我用畫筆成為你的眼睛,讓你慢慢的接觸世界。
殊不知這個世界總對我們開玩笑,離開家以後,我們總在錯過。瓊花成樹,是我找的瓊花,難得一棵座落,在徽州的洗三禮,出生之時,會種下一棵,走完一生後會葬回樹下,落葉歸根;瓊花屬於你來自的地方,在此紮根成長也是你的家,最終,我們都沒能落葉歸根。
為了你的口味,我學會了揚州菜,自己喜歡的徽州菜卻一個也沒學會,離別的那一天,我煮了一碗練習過好幾百次的陽春麵,端到你的房間,但你早已收拾行李,急匆匆的離去,整個中隊的人都替我試過口味了,還有人稱讚煮的很道地呢!可是,你一口都還沒吃上阿!
還記得給你的柿子總是一顆,一個霜降季一顆紅柿,一雙一世、一生一世,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家庭,我們對彼此的愛總是小心翼翼,不敢也無法踏出那一步,我總是陪在你身旁,卻遙望遠方,深怕我耽誤了你,也怕別人發現我們的關係。但心裡的聲音告訴我:「相顧無言時,最是深情」。
那一天,你的聲音從無線電傳來叫我和思堯撤退,「望舒就在這片領空下,我一步也不能退」,是我這樣對著思堯吼著。
後來的事情,不知道在塔台的你是不是也看到了,被打殘的我在雪地裡靠著一隻手妄圖撿回思堯破碎的戰機,早已悲痛欲絕,失去理智,哭不出來。當我從醫院醒來,發現面目已非且失去右臂的我,已毫無顏面見你,我無法保護你了,也無法再握起畫筆了。不只是你,我甚至害怕回家。
1949年,政府逼著我去台灣,在港口的那一面,好近又好遠,謝謝你還認得我,謝謝還能見你一面,我哭的痛徹心扉,這次,我們哭著說再見,卻再也不見。
這件嫁衣,是我特別請裁縫鋪做的,本來要是國難結束了,若我能娶你,這便是給你的聘禮,但如今,怕是再難相見,願你能找個良人,就當作是哥哥給妹妹的嫁妝。
應該,挺合身的吧
哥,你認同「國耳忘家」嗎?你會恨爸爸嗎?陶家的我們都從軍了,還出了好幾個「王牌飛行員」,我們都會用「剪刀戰法」,是不是還挺厲害的。這種事,我們可以驕傲嗎?
是這場戰爭讓我失去了你,我從你的保護傘下脫離後,我走了你曾經走過的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連這點都跟你一樣。當你倒臥在血泊之中,你有沒有什麼遺憾,那時候的你又再想什麼呢?
跟你不一樣的是,我活下來了,但我孑然一身,我每天看著故鄉的方向,卻再也踏不上故土,好想念你每次回家時帶來的歡聲笑語,而我都快忘了,家,笑起來的聲音是什麼樣子的。
有一種刀子,叫做「溫柔」,是你義無反顧、不求回報、無怨無悔的等待與付出。是孩兒不肖,沒有兌現承諾,承擔不了你的溫柔。太痛了,咱們陶家都是壞人,沒一個讓你省心,沒讓你好好擁有一個家。就連最後山鬼大人對你大吼,你也只是希望我們回家,從沒抱怨過這些年你都受了什麼苦。
從小你就最疼我,我的童年除了大哥,剩下的日子便是偷偷去廚房找你,你那不偏愛的溫柔永遠向著陶家。我看著你給我們沏茶、做點心,替我們做手串珠祈福,無論你做什麼,總是俯下身來與我們平視。那一天,空襲警報捎來了日軍的投降傳單,為了要上路的我們,每個人重要的東西你都備好了,只可惜國難在前,無法帶走太多東西。
你說:「那就帶走一個最重要的東西吧。」但我又如何能輕易做出選擇呢?
我把所有最珍貴的東西都留在家裏,告訴自己,我必須守護我所珍愛之事,我愛的人還在家裡等我回來,這些我所珍惜的人,他們都不該靠近這場戰爭。而心裡沒說出口的是:也許這次就回不來了,如果將要踏上戰場,我不能讓我所珍惜的東西,被子彈貫差、被砲彈炸毀,我能粉身碎骨,但大哥的軍裝、望舒的畫像、媽做的冬衣,是分毫不能傷,因為那也是我還站在戰場上的理由。
就一籃柿子,願我能事事如意,我們都能回家。
-
1945年,戰爭勝利了,我從醫院醒來後,我顏面毀損、失去右臂,思堯走了,想起那天離家,你曾說:要好手好腳健健康康的回來。我食言了,我根本沒臉回來見你,我完全不敢想像當你看到我的樣子會有多難過,當你聽到思堯走了會有多打擊,而失去右臂的我,再也提不起畫筆,甚至無法寫封書信給你。
有一種近鄉情怯,是害怕你傷心。
就在我放棄回家之後沒多久,我便跟著國軍來到台灣,沒想到戰爭勝利了,卻再也回不去了。海的對岸是我的故土,是你們在的地方,也是我到不了的遠方;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會在海邊看向家的方向,我不知道我期望看到什麼,但忍不住會想:今年,1965年了,媽如果還活著,也85了,家裏還是只有你一個人嗎?你依舊每天裹著小腳,挑水挑擔嗎?
想著想著,我總是撕心裂肺的對著對岸大叫:媽!!!!我真的...好想回家...
...
海浪聲,只是一遍又一遍把我的呼喊,拍落在沙灘上,還我一身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