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收錄兩篇文章,短要切中了一個文學家所看見的悲劇,從國族存亡到文化救國,米蘭昆德拉的文筆與思緒已是巨擘等級,隨便列出都能發人深省。
米蘭.昆德拉在當時已經是知名捷克作家,而當時的捷克在內,保加利亞、匈牙利和波蘭,都在蘇聯掌控底下成立人民共和國,做為華沙公約組織國結盟(或綁架)。
一九六七年的作家大會,米蘭.昆德拉就引用文壇前輩所提出的,十分敏感的話題再次追問:國族認同究竟對生活在其中的人民來說重要嗎?還是成為更強大民族的一員才是對人民最好的選擇?
這個提問是對激進本土主義者的直問,存有不是為了國族的虛名,而是腳踏實地的被世界所認可,而這對沒有物質資源、武力、先天優勢的小國而言,還有什麼能夠被看見?
相信自己有存在於世界的價值,提升自己被國際認可,文化表現是最重要的途徑,這是文學家米蘭.昆德拉與前行者們所得出的重要結論。
文化,這麼多麼崇高而偉大的行為,而藝術創作如何能夠喚醒國族免於滅亡,甚至成為一種解放力量。
一九六八年的春天,捷克發生了布拉格之春,則是做為人民與知識分子集結反抗共產主義的短暫勝利。
而多少能夠值得我們所借鏡的論述,短短一篇微言大義。
中歐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種文化或一種命運。中歐的邊界是想像的,必須根據每個新的歷史情境來勾勒與重新勾勒。
米蘭.昆德拉持續發表作品受到歐洲重視,而這篇所談的,則是一直被西方國家排在外的中歐小國捷克斯洛伐克、波蘭、匈牙利等國的普遍困境,在文化認同上屬於西歐,而在政治體制上又被迫於蘇聯東方集團,而在政治鬥爭之下逐漸消失的中歐主體性,讓米蘭昆德拉聲嘶力竭的想出歐洲一體,呼告歐中應重視俄羅斯所佔領、摧毀的不是中歐,而是歐洲整體。
中歐的悲劇來自於地域性,屬於歐洲與俄羅斯的邊界,文化歷史屬於西方,而多年來人民一直努力要擺脫共產集團的控制,以及不屬於他們的俄羅斯與斯拉夫精神的繼承:完全是另一種駭人的陌生性。人民的反抗深層的含義是捍衛他們的西方性。
中歐小國們的西方性,因為歷史動盪而破碎不堪,耗費太多力量抵抗強國佔領,但又被假的斯拉夫世界所綁架在一起,而能辨識他們的卻是這些不幸的共同處境。
他將這些不幸處境下的中歐以「小國族」定義:
他們的存在隨時有可能受到質疑、有可能會消失,而他們自己也知道。......中歐作為小國族的家園,它對世界有自己的看法,這種看法是基於對歷史的深刻不信任。......他們只是歷史的反面,他們是這個歷史的受害者和局外人。
這兩篇都在強調文化是國族的根基,是理解、定義自身重要的價值實現,但到了時序更迭,文化對歐洲來說還有這麼重要嗎?否則怎麼只把中東當蘇聯政治體制而忽視其文化遺產來自歐洲呢?
而現在的烏克蘭雖屬東歐,但是否也適用一樣的文化訴求,求西方列強不能分割於一體,烏克蘭是為了西方所犧牲,這一個世紀來不停重複的悲劇。
隔年1984年,米蘭.昆德拉發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這是他一生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品。
回想台灣,雖然有自己的歷史脈絡與政治情境,但這本小書更關鍵的提醒是文化的重要來自於生活與民間所累積的共同記憶,而這些所展現出來的藝術創作,能否足夠強到讓世界看見並肯認存在,反過來支持並鼓舞著國族認同的強壯,這點才是一切能往前的根基。
但是,生活在此刻的我們,所認為重要的價值還能轉而滋養文化嗎,是另一個值得深思的議題了。
米蘭.昆德拉|大田|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