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日軒屋📖工讀生的印象(3)

　　事發當日推門進店時，店主就用跟平時不同的眼神看過來──他沈默著揚起一邊的眉，氛圍比起不耐煩更像是懷疑。

　　雖然事前已經聽說今天是滿試用期的日子，出勤時會有相關考核跟面談時間，但一出勤就被這種目光盯著看，還是頗不舒服的。這一臉八成代表著結論是開除……雖說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麼，書架的位置跟藏書種類也已經記住可以引導來客了，還是不免有被質疑的感受。

　　「怎麼了？」忍不住邊打卡邊問店主，他這才用力嘆了口氣。

　　「三個月了吧。」呢喃著入職後到現在經過的時間，店主又嘆了一次氣，然後揉起眉心。「是時候得告訴你了。」

　　「現在開始面談？」

　　「嗯。先去沙發坐著等，我把水燒開就過去。」一邊示意在他身後的快煮壺還在加熱、一邊收拾起櫃台桌面，店主看來是想邊泡茶邊說。

　　等熱水注滿陶製茶壺，茶葉在壺裡舒展開，溫潤的氣味撲鼻而來。店主嘆了第二次氣。這是要被掃出門了？明天開始不用來？正思索是不是該乾脆開口問，店主逕自斟滿兩個白瓷茶杯，推一杯到我面前。

　　「首先，這三個月的試用期，你表現得非常好。」他比了比書架的方向，然後拿起茶啜了一口。「不過，就是因為表現好才令人頭疼。」

　　「什麼意思？」工作不就是要好好做，才對得起這份薪水嗎？不過我沒事幹時也會在店主眼皮子底下打混摸魚，他對表現好的定義是不是有點寬鬆？

　　「櫃檯那裡的生意，只有滿了試用期，店主我判斷沒有問題後，才能夠讓你看……但是，生意內容涉及來客的隱私，因此，無論看見什麼你都有保密的義務。擅自跟第三者談論客人的交易內容跟來歷背景是禁忌，可以理解？」

　　「嗯。」保護他人的隱私無論在學校還是職場，都是基本。

　　「就算看見你朋友的另一半出軌，還跑來這裡買詛咒想要設計你朋友，這種事情也得替那位出軌的客人保密，能辦到嗎？」愈發嚴厲的口吻敘述起牴觸道德底線的情境劇，這對於三觀正常的人而言，肯定是相當難受的折磨。

　　如果這就是店主瘋狂嘆氣的原因，那……「不小心洩密的話，會怎麼樣？」

　　「因為背棄保護客人隱私的誠信，詛咒會反彈到你的身上。」他的目光落在杯裡，晃了晃瓷杯後又添了一點茶水。「就算是跟不認識客人的人提到、就算是在店外跟人閒聊時談起這一切──只要觸犯了這個禁忌，詛咒就會毫不留情地吞噬你。」

　　這就是為什麼店主不肯讓我靠近櫃台、也從沒提過他跟客人之間交易內容的原因。不僅是對資安相當重視，同時也是為了保護工讀生……

　　「不是啊店主，如果不想說，大可不用告訴我──」

　　「這是『日軒屋』給我的契約。」乾脆道出理由的店主啜了口茶。「時間一到，就算不願意我也會被這份契約強迫告訴通過試用期的人。」

　　在強迫二字上加重音， 沒收斂不滿表情的店主放下茶杯又添滿了一杯。這勢頭很明顯他把杯中物當酒在喝……總覺得有點可憐。

　　「你可以選擇不學如何製作跟販售詛咒，但是你必須知道詛咒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的眼神往櫃檯去，視線盡頭是『本店為良心企業』的告示。「會進來日軒屋工作的人，都不是因為偶然。」

　　打啞謎似地留下這句，店主保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沈默。

　　「你不知道自己被詛咒了吧？」

　　不知道。

　　不如說店主這樣講我也一頭霧水。

　　「我想也是。」他難得地笑了，雖然看起來很嘲諷。「你身上的詛咒沒有發作，是因為進了日軒屋讓你逢凶化吉──行了，與其講這種邪教一樣的話，親眼看比較快。」

　　店主摸了摸後腦的小馬尾，起身示意我跟他去櫃檯。

　　櫃檯看起來不大，至少坐在那雙腳肯定只能屈腿，然而靠近看才發現櫃檯底下的空間能完全伸直放鬆不說，兩側還整齊地疊了許多座書籤塔。

　　「這一區是調給客人們的詛咒，這一區是從客人身上回收的詛咒。」簡單比劃過兩側區域，店主介紹起其中一落看起來沒有什麼危險性的書籤：「這種顏色鮮紅的絕對不能摸，沒有學過怎麼處理的話，會直接被詛咒纏上。」

　　收回前言，散著神龕那種恐怖紅光的書籤看起來超不妙。

　　總之，雖然店主問我要不要學製作的時候我拒絕他了，但在店主的介紹下，我總算明白這間店真正在販售的商品「詛咒」就是由這些書籤組成的。

　　所謂的詛咒顧名思義就是傷害他人的力量，從小到無感卻會一點點削減好運的詛咒、大到會致命的詛咒都能用這詞通稱……日軒屋的販售的則是除了致命詛咒以外的所有類型。

　　而那些詛咒書籤，如果是跟客人回收的那種，在店主處理過後，就會變成日軒屋的藏書──那些由店主購回的非賣品二手書，就是這樣來的。雖然處理成書籍後，安全係數高上許多，但只要帶離日軒屋這個範圍，依然隨時都有失控的可能，因此，店內除了良心企業的告示外，書架上也張貼了「嚴禁偷書或將書帶離日軒屋，不遵守之人會被店主詛咒」的警告。

　　為了保護客人也保護員工，店主一直在完善這些小地方……

　　大概因為沒有客人，他突然拿了我的打卡紙坐進櫃檯，給了我一張新的。

　　「今天下班起用新的打卡紙──這個已經不能用了。」

　　雖然省略了很多，但我聽得懂他在講那張讓我「逢凶化吉」的打卡紙承載了我身上的詛咒。只見店主伸手按上打卡紙，無聲地呢喃了什麼之後，那張打卡紙開始膨脹、成了鮮紅的紙頁──隨即化成了一本書、顏色也逐漸褪回純白，還像有意識般開始自動翻頁起來。

　　店主在書頁自動翻過一遍後，才把書闔上，然後從下方的書籤山裡抽了一張沒花色的白色書籤夾了進去。

　　「這就是你的詛咒化成的書。想看的話隨意，看完放去F列62。」

　　他的叮囑總是讓人摸不著頭緒。

　　「書籤不要拿起來，也不要移位。」

　　答應他後，趁著沒有客人打擾，我靠在櫃檯上翻開書頁，想看看自己到底被什麼詛咒纏身。

　　我怎樣都不會想到，後續竟會發生那場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