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像中,二十出頭的我,背著手,老生常談著我的漫漫人生,畫面簡直不能再更好笑了。白髮還沒幾根,怎麼敢在長輩面前班門弄斧呢?論與世界打交道,我沒有爸媽的游刃有餘;論與人生搏交情,我沒有爺爺奶奶的老練。儘管如此,我仍生澀的感受著一切。
我的荒蕪從何而來?
小時搖搖晃晃推著學步車的我,踩著花花的大理石地板冰冰涼涼,我只消吃飽喝足、牙牙學語,快樂即可,因為這裡是阿嬤家。會說話以後,因為媽媽工作繁忙,沒有時間來看我,所以我總看著媽媽叫阿姨,這才從阿嬤家被打包帶回都市裡的家。
市區的家在一條長方形裡,有好多人都住在裡面,每天只要走進一個亮亮的箱子裡,它就會把我運到家的樓層。打開重重的黑色大門,就是我家了!我家有三個洞穴,爸爸媽媽一個,我一個,姊姊一個,東西沒有很多,擺放也很普通,但是我很喜歡。
上小學後,隔壁同學就住我家附近,從外面望去,他們家的房子有兩層樓,不知道他們家有幾個洞穴,有沒有我家的多?有沒有我家好呢?
上國中後,旁邊的同學好像特別有錢,校外教學都帶好多錢出門呢!我沒有那麼多錢,校外教學的路上,網路也總要跟朋友借,才有辦法上網,但是我很開心,沒有什麼好不滿的。
上高中後,我特別喜歡和外國人談天、交朋友。當時,學校有個特別好的機會,可以到德國姊妹校交換,我很想要去,拿著交換資訊有些盼望的向爸媽說明,但結果跟我預期的一樣,家裡沒有錢。看著四周的朋友興奮的填寫著報名表,我只笑笑地說:「我爸爸就說不行,沒有辦法,我也很想去。」那時,我第一次感受到荒蕪,原來那叫荒蕪。
學校是荒蕪的原產地
複雜的是,學校作為教育的場域,它其中一個重要的功能是,讓我們成為社會期望的樣子。如果社會是一張考題,學校早就於無形之中公布正確答案,例如:所謂的「成功」是有君子品德又有財富的人。
上學以前,我從來不覺得自身是荒蕪的。在阿嬤家,我不用會拼注音、很會講話,才是阿嬤的乖孫。在都市裡的家,我不用考試考一百分、英文像母語人士一樣流利,才是爸媽的好女兒。但是在學校,我必須榜上有名才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我必須有出國旅遊的經驗、有雙炫砲的鞋、拿名貴的手機,才能獲得同學羨慕的眼光。
是學校將我困在名為「比較」的牢籠裡,是荒蕪將我的牢籠上了鎖。
以心靈為盾,以思想為茅,我們都不必再蜷縮於角落裡,能夠筆直的站好。
今年,我22歲,我明白比較對我帶來的傷害,我清楚內心貧瘠的人,才能算得上貨真價實的荒蕪。冒牌貨的荒蕪並沒有真的困住我,儘管金錢上,家裡稱不上富裕,但精神上,我想我稱得上是富養大的孩子,以此為盾,以思想為茅,如今,那座記憶中的牢籠已關不住我。我不需要和別人比較,我只需要朝喜歡的自己前進,那麼內心那塊被滋潤長大的地只會負責任的百花齊放,我只管活成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