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写表格上婚姻状况一栏时,很自然地想勾“已婚”,却发觉到原来还有“离婚”或“丧偶”的选项。
我内人玲去世后,不习惯的东西多如牛毛,小如填表格,已足以让我暗自神伤。
事后很多事情得费神,首当其冲是要处理我和神的关系。我一直敬畏,尊称为阿爸天父的神,毫无预兆下把我最亲爱的终身伴侣取走,叫我霎时真不懂怎么面对祂。
在玲生产手术前,我有稍微想过意外的可能性,但想到玲时任初成团契主席,刚接手一家基督徒书局,又是教会许多课程的导师,热心肠且勇往直前,是相当杰出的年轻教会领袖,神怎舍得不用呢?
现在想回去,或者就是我把她描述得太好,结果上帝就把她调回身边帮忙(苦笑)。
事发后一个月内,几乎每晚都没怎么睡,记得睡梦中还有几次对神竭斯底里的哭骂,醒后又赶紧做认罪祷告。
常有人问我过得怎么样,提醒我要依靠神哦,我都唯唯喏喏,心里有时却很毒的想,要不你死个老婆看看?(不好意思)
我开始明白约伯的心情,朋友说什么好像都没用,还是让我独自面对上帝,讨一个说法吧。
上帝回应了吗?好像回应了,好像没有(箇中深意请参考上帝如何回应约伯)。
话说年度的初成主日到了,玲在前一次的职员会中特地申请把原订日期10/9/23延后到她产后坐完月子,因为她太想参与当天的台前事奉。没想到的是,10/9/23后来竟成了她出殡的正日,还有就是在12/11日的初成主日,上帝硬是把她按到了天上的观众席。
无法想象若没改期,契友及同工们将如何面对突然没有主席的初成主日。
记忆中初成主日当天的画面是模糊的,因为那天眼眶内总有掀不去的水帘。虽然事先准备了充足的纸巾,
契友分享如何在疫情中受玲的帮助时,纸巾已去了一半…
牧师侃侃陈述玲的为人时,已经开始循环半湿的纸巾…
播放特别制作纪念她的视频时,所有纸巾已变成wet tissue了…
结尾的大合唱时,我站在台上,眼泪从脸颊滚滚流下,只能偶尔飞快的用手拭擦,期望没人注意到…
这个初成主日绝不是玲计划的那样(枉费她手术前一天还在积极筹划着),但绝对是神所计划的,仿佛是为她,及爱她的人所精心量身定制的——关于一个年轻生命的礼赞。
那天我认输了,我知道我没法离世后像她这样给大家那么多的感动及思念。
她短暂的生命是许多人的祝福,所以身为其丈夫的我,可不能太丢人。
我愿如当天献唱的创作歌曲《重置腾辉》(玲也有份参与制作的):重置在基督里,让神更新我的心意,能够靠主得胜得力。
那是我感动最多,哭的最多的一次主日崇拜,没有之一。也是那个崇拜,我似乎在玲离世后,稍微接收到了来自天堂的微弱讯号。
节录一小段葬礼后我发给同工们的信息:
我其实也没那么坚强,几个凌晨了总是不能自己的暴哭到抽搐。
但比起一直责问神,我宁可为她在我生命中的片段感恩,何等有幸娶得如此良妻(几乎接近鲜花和牛粪,但我的优点是营养 )。
我的毛病是话太快,她的是话太多,只是她的毛病比较可爱。一年里面说的话(或whatsapp)总是超常人甚多,好像知道自己时间不够 (而我总是带着孩子在车里不耐烦等的那个)。她不惜在所在之地,尽情燃烧自己生命,你们是知道的。
请代延续她的心志,我这里先致谢了。
你们都是她超棒(和超爱)的同工,她享受事奉也是因为你们。
葬礼结束了,我们家的新冒险也即将开始。想起我们,就笑着祝福我们。
就这样,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四个宝(11岁,8岁,6岁及一个月)的崭新冒险开始了。
(笔于20.1.24;原刊于22.2.24 星洲日报《生命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