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衲看「李仲軒說猴形」

老衲看「李仲軒說猴形」

作者:老衲

老衲小時候拜見過一前輩，名喚慕容氏，慕容前輩當年教導，每一種拳法，必有其一對應場景，好比陸路有陸路的打法，水路有水路的打法，山路，也有山路的打法，更有一種上古巫拳，專門擅用於沙漠地區的，很是奇特。

老衲當時年紀尚小，慕容前輩的高論，雖然記在心中，但內涵意義是完全不懂，只囫圇，沒吞棗，直到後來江湖行走得多了，才恍然大悟，其實不論是古今中外的何種武藝，皆可作如是觀也，好比拳擊有拳擊的場景(規則)，柔術也有柔術的場景(規則)，而不同場景之間的武術是無從比較其優劣上下的，好比拳擊與柔術不能比較，所以陸路水路山路拳法等，彼此之間孰優孰劣，也是無從比較的。

以上道理看似簡單，不過老衲想了許多年才明白，或許是小時太過愚笨，事情總要慢慢想慢慢釐清，才有一點點心得。

說到此處，想到一件往事可以一說，老衲小時候真是愚笨得不得了的一個人，連話也說得結巴，不過隨著習練內家拳，似乎頭腦越來越是清楚，俺師曾說，功夫要兩邊練，不是為了左右手平衡，而是為了開發左右腦的平衡，左右腦一旦平衡，人的智慧才會生發出來，

老衲練功，向來不敢說有沒有練出功夫來，不過練功的好處是有的，總自覺頭腦越來越是清楚，頭腦清楚，這一點或許對別人來說很容易，但對老衲來說，是非常不容易的，為何不易，且聽老衲說一段故事。

老衲出生時曾逢大劫，因在異國鄉下，是以卡在娘胎中一天一夜才送至城市醫院，那時老娘痛滿十二時辰奄奄一息，後來接生醫師見情勢如此凶險，與老娘說道，此兒此女經一天一夜卡在腹中，又量測不到心跳，肯定已是胎死腹中，不如做人工流產以保住娘命，方為上策，怎知此話一出，老娘拚死不肯就範，要知道老娘當年成婚一十三年未生半子，好不容易懷上雙胞胎，怎可輕易放棄？接生醫師無法，遂以一根長針試驗，說明，可插入腹中抽子鮮血試驗，若抽出來血是黑的，那麼便聽話做人工流產，如是紅的，那便剖腹搶救，老娘說好，願意一試，看著超音波讓那醫師將長針刺入腹中，也是巧合，那針正正刺入老衲的頭顱囟門之中，老娘說當時雖然知道危險，但生死一線，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萬幸，那醫師一抽針筒，拉出的鮮血艷紅之至，一看就是活人之血，於是立時開刀剖腹搶救，不多時，老衲與衲妹呱呱落地，老娘笑得樂不可支，一時引為她人生的最大成就。

（以上故事，是老衲聽俺娘說的，不知真假，也不知為何臨盆之際若是死胎還要做人工引產？何不直接生出死胎？可能是異國怪醫有甚麼奇特規矩，真不知道。）

（忽然想到，老衲少時曾給斗數大師批命，說老衲是陷落天梁星坐命，這陷落天梁星帶孤性與蔭性，一生多災多難但總能逢凶化吉，想來出生之時，已是一難。）

（又忽想到，老衲與衲妹前後只差幾分鐘，但在時辰上已屬不同，若從斗數上看，星盤未得大動，可十二宮身命位置已完全不同，就像衛斯理先生說的，人的一生有許多的偶然，這些偶然當時發生的時候對人的影響微乎極微，可是日後來看，當時那個極細小的偶然改變，給人的影響可能大至一生，出生前後差幾分鐘，在當時來看並不算得甚麼，可是影響了命盤十二宮一轉，人的個性與命運完全不同，而若從這個角度來想，人的生命，是如何的滑稽與不可掌握呢）

說回故事，老衲當年百會囟門挨了那一針，又抽了半管血，所以小時候考智力測驗始終不如常人，人也呆呆笨笨的，記得有次老娘興致沖沖帶著俺與俺妹去考台北某私立初中，豈知第一關老衲便被智力測驗刷了下去，讓老娘好不丟臉。

不過奇怪的是，後來老衲讀了放牛初中，三年間沒念書只練拳，考試次次墊底，六月畢業之際，在學校的善心書櫃上看了一本書，名曰《神鵰俠侶》，看完此書之後，老衲忽發宏願要考上一間男女合校的第一流高中，於是發憤念書，只花一個月時間，七月大考，便考上當年數一數二的好高中，最重要的是，那間高中裏美女如雲，讓老衲度過了少年時期最快樂的三年。

扯遠了，老衲只是想說，練功，又或者是運動，其實是對孩子們的腦部發展有莫大助益的，體能的開發對腦部的刺激並不下於靜態的美術與音樂，最近看到時下許多孩子整日只知做題考試，爬格子背ABC，老衲便覺可憐，哎，世事洞明才是學問，人情達練方為本事啊。

說回主題，當年慕容前輩說，陸路水路山路拳法，各自巧妙各自不同，老衲後來更進一步研究拳學，想到其實許多拳法的設計，不一定是因應外在條件場景規則而生發，而是針對身體機能的功能性設計，好比八卦門的武功，即是在練一個轉字，又或者是少林易筋經的功夫，即是在練「氣」、「膜」、「筋」三者的對應關係，易筋經的古傳原本，有一篇專門論述此三者的短文，寫得精奧之至，短短幾百字勝過老衲千言萬語的胡謅狗屁文章，有興趣者定要一讀。

又扯遠了，說回心意六合拳，老衲以為古傳的心意六合，是中國回族人用以少數對抗多數，打群架的拳，是以若是從身體機能的功能性開發來看，此拳極度講究「身法」的訓練，所謂的十大形其實不過只是十種身法，而身法的訓練並不只是進退左右步，而是運使身子如同使拳使臂，是一種功能性訓練來的，而在心意六合的身法訓練體系中，俺師當年傳的程序，說這「猴形」、「燕形」與「龍形」，是身法的功能性訓練中最難也是最後的三種，視為秘中之秘。

說到身法，再多解釋一句，一般人以為身法只是步法，好比蛇行左右，虎形前後，其實左右前後只是步子走向，而「身」法為「運身」之法，如何運動應用「身」，才是身法，如以身法來看，蛇形練的是身子的盤旋之法，虎形練的是撲蹬之法，而猴形呢，則是練習身子在空中的變向之法。

老衲學成心意六合之外，外出闖蕩，每每與人談到身法，多半只有蛇形盤旋與虎形撲蹬云云，極少有人談過猴形訓練的，後來看到徐皓峰的文章驚天一筆，居然引述李老言說：「薛顛(的身法)是在猴形裏出的功夫」，著實嚇了老衲一大跳，有時想想，真是拳性如水，入壺即成壺，入杯即成杯，真正高功夫的人都會摸索出相同的東西，回頭反思秘傳云云，都是過眼雲煙，練武宜講究原理掌握，其餘的都是變化生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