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夏末的黃昏,陽光穿過繁密的樹葉,在圖書館的長廊上灑下星星點點的光斑。空氣中帶著一絲初秋的涼意,而我的心卻被一股無法言說的沉重感壓得喘不過氣來。她即將出國,離開這座我們曾共同走過的校園,離開我。
我曾是圖書館的管理員,而我們最初的相遇,正是在這片寂靜中。她推開圖書館那扇厚重的木門,輕聲走進來,滿懷熱情地問我是否有《巴洛克音樂的流變》那本書。我當時不假思索地為她找到了它,心裡卻從未預料到,這個簡單的動作會為我們之間拉開一段短暫而又深刻的情感。
她對鋼琴充滿熱愛,指尖輕觸琴鍵時,音符彷彿在她手中被賦予了生命。她最喜歡彈奏的,是《卡農》。每次她彈奏起那首熟悉的旋律,琴音便像一陣微風拂過我心頭,帶來一種無法言說的安寧。我們漸漸熟悉起來,常在圖書館裡交談,有時是關於音樂,有時是關於她出國的計劃。我從未表達過什麼,然而,她卻似乎早已明白我的心意。
她的出國留學申請通過了,我知道,那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我本該為她感到高興,可每當想到她即將遠走,我的心便被一種深深的失落感包圍。我們最終約好了在圖書館道別——畢竟,這裡是我們最初相識的地方。
道別的那天,她依舊是那樣輕盈地推開圖書館的門,眼神帶著淡淡的溫柔。我們走到圖書館深處的角落裡,那里有一架老舊的鋼琴,那是她曾無數次彈奏《卡農》的地方。她輕輕撫摸著琴鍵,似乎在回憶那些屬於我們的時光。
「我一直覺得,卡農是我們的曲子,」她開口道,聲音柔和,「每次彈奏這首曲子,我總是能想起我們在圖書館的那些日子。」
我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記得妳第一次來找《巴洛克音樂》的時候,我們從那本書開始認識。妳說過,音樂是一種讓人回歸內心的力量。可是妳知道嗎,卡農對我來說,早已經不只是音樂了。」
她低頭笑了笑,那笑容中帶著幾分哀傷:「我知道,我也從沒想過,會在這裡遇見你。」
「妳真的一定要走嗎?」我問道,雖然明知答案,心中卻依然存著一絲無法割捨的希望。
她的手輕輕停在琴鍵上,未曾按下任何一個音符。過了一會兒,她輕聲道:「我必須走,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可是不管我走到哪裡,你都在我的記憶裡。卡農會一直在我心中,你也會。」
「我會等妳回來。」我終於說出口,儘管內心明白,她要去的遠方,可能再也不會有我。
她靜靜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無盡的柔情和不捨:「如果我們有緣,總會再見的。」
說完這句話,她終於按下了琴鍵。那是卡農的旋律,熟悉而溫暖,每個音符都帶著我們未曾說出口的情感。琴聲迴盪在空曠的圖書館裡,而我們之間的沉默,彷彿成了這旋律最深的註解。
「我真的要走了。」她停下彈奏,站起身,微笑著看著我,眼中卻閃爍著淚光。
「再見。」我低聲說,聲音幾乎微不可聞。
她點點頭,轉身走向門口,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下顯得那麼遙遠。我站在原地,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心中充滿了無盡的失落與遺憾。我們之間的感情,就像這首卡農,未曾有過華麗的高潮,卻在那循環的旋律中悄然結束。
她走了,去了她夢想中的遠方,而我依然留在這座圖書館,守著那些她曾翻閱過的樂譜,守著那段未盡的故事。卡農的旋律在我心中迴盪,帶著那份無疾而終的感情,成為我生命中最深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