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 天使在歌唱
因為爸爸的關係,真姐從小在教會做各項服務,除了帶領唱詩歌外,各種節慶活動,急難救助等,都必須以身作則,帶頭示範。
她提到爸爸總是以教會為主,一通電話來,就會出門奉獻服務,不論是講道探訪,或是關懷救急,甚至是幫弱勢家庭的孩子補習補英文。因為爸爸不僅留學日本,還到英國求學,外語能力頂呱呱。
去年教會活動,遇見二十多年沒見面的姐妹,她非常感念當年家庭變故時,牧師急難救助,並義務課業輔導補習英文,後來,她才有能力翻身,任教於北一女中。
爸爸已經去世十幾年了,仍不時能從別人口中聽到對爸爸的懷念與感恩,肯定一生的懿德,她也與有榮焉!
不過,她低聲說道,爸爸從早到晚都忙著犧牲奉獻照顧別人,經常半夜返家已經很疲累了,完全沒有精力督促孩子的功課;所以兄弟姐妹的英文都很不好,因為沒錢去補習,也沒人教。
看來,當牧師的兒女,也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辛苦啊!
這幾年兒子大了,結婚生子後,人生大轉彎,竟然念起神學院。所以她不僅是牧師的女兒, 以後也是牧師的媽媽,未來還有可能是牧師的奶奶也說不定。
可能是基因遺傳,或是身教影響,雖說她個性靦腆,不善與陌生人講話,但是我發現她不僅善良,也有熱心的一面。
每次值班時她都會帶些零食分享,有時候知道我來不及吃午餐,也會準備些麵包或是茶葉蛋, 填飽我飢腸轆轆的肚皮。
還有,我們組長阿嘉已經逾不惑之年,仍是單身貴族。她就會教導一些追女朋友的注意事項:
「要對女孩子溫柔體貼一點喔!有時候可以送女孩子禮物,表示心意啊!」頗有大姊風範。
上次阿嘉拿出女孩子照片讓我們欣賞,真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虔誠的她不忘告誡一番:
「你不要亂來,婚前不可以在一起喔!」在一旁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聽說連她兒子都回說:
「媽媽妳太落伍了!」幸好兒子已經結婚生子,兩個孫子活潑可愛,否則,還真令人擔心。
有一回阿嘉養起可愛的毛小孩,同時認識一位有毛小孩的女性朋友。 女性朋友要出國兩個禮拜,拜託阿嘉照顧兩隻美麗的瑪爾濟斯。
可是阿嘉上有九十幾歲失智老母,下有諸多工作要照料,實在分身乏術,所以尋求真姐協助。
為了阿嘉未來人生幸福,她一口答應。阿嘉馬上把兩隻毛小孩送到真姐家。
那陣子她每天忙著照顧毛小孩的飲食、水果、洗澡,甚至清理排泄物,還有每天散步運動,忙得不亦樂乎。
那天我們五點多下班,一起去她家看看那兩隻小媒人狗狗,帶著牠們到一樓社區庭院遛達, 並且準備錄製影片傳給那位女性朋友安心,以解相思之苦。
這兩隻體型嬌小,美麗漂亮的瑪爾濟斯跑到一樓庭院,正巧遇見社區鄰居黑色的傑克羅素梗大狗,不僅一點都不害怕,竟然對著大狗周身亂跳,狂吠不已,極盡挑釁。實在憨膽又白目,令人好氣又好笑。
當然那兩隻大型狗也不甘示弱,拼命呲牙裂嘴,不斷發出怒吼的吠聲。 一時,戰火即將引燃!
真姐拼命拉緊繩子,同時溫柔的喊著:
「不可以這樣喔!」
「大家要相親相愛喔!」
阿嘉拿穩手機,捕捉毛小孩狂吼亂跳的身姿,專心錄影,傳給那位女性朋友。
我雖然試著幫忙安撫那兩隻跳來跳去狂吠不已的毛小孩,但眼前可愛活潑的亂象,卻讓我忍不住笑彎腰鬧肚疼。
抬眼四望,迷人的黃昏,綠草如茵的庭院,奔跑對峙狂吠的四隻毛小孩,還有溫暖的和風,無限美好的人情。具是佳人相見,我不禁深深感恩!
啊!感謝主,哈利路亞!
永恆的歌聲,迴盪眾人心坎間
某回值班時有對子女,用大床推六十幾歲的媽媽過來聽歌。看起來是末期病人,而且有瞻望情形。她有時候安靜、閉眼休息,有時候則顯得很躁動,看護經常試著安撫她。
兒子說因為住院期間很漫長,希望能夠把媽媽推出來外面散散心,或許可以緩和情緒。他說,媽媽喜歡聽鄧麗君的歌。
雖然病人有時看起來躁動不安,但是也有安靜的時候,我不曉得她是否能聽見我們的歌聲?
我馬上點了好幾首鄧麗君小姐的歌曲,如「南海姑娘」、「我怎能離開你」、「初戀的情人」、 「我只在乎你」等紛紛出籠。
鄧麗君小姐的歌曲耳熟能詳,我們也盡量試著揣摩那迷人的小調,一時間,彷彿跌入懷舊時光。
有時候我會邊唱邊輕拍她的肩膀,安撫她躁動的情緒。約莫唱了一個多小時,再回頭看看她時,她突然睜開一雙大眼眼睛,並對我溫柔的微笑。
那時候她彷彿換了另一個人般,眼神清澈、安詳溫柔,令我嚇一大跳!但是我敢保證,那時刻病人的意識和眼神,絕對是相當清楚的。
「大姐,我以為妳在睡覺呢!」我輕輕拍拍她,訥訥說著。
她竟伸出大拇指,比了一個「讚」的手勢!
「她有時候很躁動,但是偶而是清醒的。」病人兒子說。
「妳是不是覺得我們唱得很好聽?」我開心地問病人。有時候老王賣瓜,自賣自誇比較快啦!
病人竟微笑地對著我點頭。
「我媽媽最喜歡聽『何日君再來』了!」這時病人女兒見狀趕快說。
「何日君再來」可是真姐的招牌歌,我馬上插播請她演唱。
真姐拿起麥克風,清清嗓子,就是令人難忘的小調,我們都陶醉在她優美的歌聲裡。
「大姊,妳覺得好聽嗎?喜歡嗎?」我輕輕走到病人身旁,想再問問她。 她卻閉眼休息,待我靠近床旁時,發現在她緊閉雙眼下,眼角出現兩顆晶瑩的淚光!
是真姐的歌聲太好聽嗎?讓她想起生命中某些青春歡樂的什麼心情?
亦或感動一雙兒女的不離不棄,孝順體貼?
還是覺得人生盡頭,猶能領受許多人的溫厚情意,此生無憾感激涕零?
我不得而知。
這是我第一次遇見她。也是最後一次。
迷人的小調,優美的歌聲,迴盪在我們的心坎,也輕輕飄散在安寧病房的廊間,彷彿永恆的愛,在無垠的天際,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