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一下的某一天,要考百米跑步測驗,從一得知這個測驗的前幾天,老貓就很不快樂,心頭老壓著一股子重擔,猶如那不情願的準新娘,扭捏痛苦等待折磨人的新婚夜,那幾天連「麥當勞快樂兒童餐」都無法使我的心情雀躍起來。
當時我的學校沒有大操場,所以必須借用對面的體專來測驗跑步,體專裡面當然有很多大哥哥,平常如果有機會去裡面逛逛,心情自然是會很不錯啦 ,誰叫我讀女生班,整天繞來碰去都是女生,只有去那裡才有機會解解饞! (天啊!這小女孩還好吧!)
不過這種小樂趣在跑步測驗當天,完全消失殆盡,當時我的眼中無論男女,都只是一團一團會動的東西而已,而且我唯一的渴求,就是天崩地裂,快降紅雨,把整個跑道都淹沒。
砰一聲又一聲開始了,同學一組兩個紛紛開跑。等候時,我站在一旁很惡意的想,怎麼每個人都像賽狗般爭先恐後往前跑。事實上,人家跑的是人模人樣,各個都挺快的,這讓我挺忌妒又不安。
由於是兩人一組,我努力在「絕望中」盡量找空子鑽,我苦苦哀求跟我一起跑的同學,請她跑慢一點點,讓整體畫面不要太難看。
我記得她是一個溫柔甜美的女生,這好心的女孩答應我了 。
砰一聲,我們開跑,一開始,我覺得還好,頂多與她差了一步之遙,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跑了一半路程後,她就猶如被刺痛屁股的馬匹般,快速奔騰而去,留下我一人獨自慢慢接近老師那不可置信的面孔。
這個甜美可人卻沒什麼義氣的同學,楚楚動人站在終點,對著我投來抱歉的苦笑,我還沒來得及哀嚎幾聲,就聽到老師尖喊:老貓,妳是怎麼了,怎麼這麼漫不經心,老師再給妳一次機會,妳去重考一次。
我敢說她心中肯定是不敢置信,好好的一個人,有可能會慢成這樣嗎?
這下我才慌起來,趕緊說:老師,老師,妳真的不用再給我什麼機會,我這樣就好了。
老師挺不高興,抿著嘴加重語氣,說 :我從沒看過學生這樣,我知道妳只想偷懶,妳要努力一點,再試一次,好好跑 。
我垂頭喪氣的往回走,途中遇到三個體專的男生,他們正在拉筋暖身的樣子,其中一個還笑笑的跟我打了招呼,問:你們在考試喔 !
我聽了一驚,想到:這幾個該不會看到我的跑姿了吧! (沒辦法,小學跑步像青蛙的陰影一直存在)
我發誓我當時只想就事論事,有些害羞的問:你們有看到我跑步嗎?
他們可能沒預料到會聽到這種摸不著調的問題,遲疑了一下,點頭,我趕緊接著問 :那我跑起來有像青蛙嗎 ?
他們噗呲齊笑出來,其中一位大哥說:不會吧!沒有啊!青蛙到底是怎麼跑的啊?
我放心了,心情一鬆,就有了閒聊的興致,我說:老師覺得我跑太慢,叫我重考一次,可是,我覺得我再怎麼跑,也就是這樣子而已。
在我與人攀談時,班上全部學生都已經測驗完畢,跑道那頭的班長催我趕快就定位,準備重考。
我拖著要去跳火坑的沉重心情,慢慢往班長那走去。
這時,其中一個男生叫住我,跟我說:妳跑步時,重心不可以放腳掌,應該要放在腳尖,這樣才能夠加快速度 。
天啊!這個救命貴人什麼時候不出現,偏選在這種千鈞一髮的時刻,才跟我講這個要訣,但是我根本沒有任何練習機會,就得直接實地操作,你們想想,這會發生什麼慘劇呢?
現在的我,已是步入中年, 擁有這樣的回憶,我可以把它當作一抹天邊的彩虹,欣賞它,笑謔它,但在當時,真的非常糗。
回到當時吧…
砰一聲,我又開跑了,還是老樣子,我感覺自己就像草上飛似的跑跑跑,途中經過那些體專男生,耳邊傳來他們喊「加油」的聲音,這簡直讓人干尬到不行,尤其在那時候聽起來,還真像個詛咒 。
我就是個厚道孩子,總覺得不能辜負人家的好意,應該要使用他教的小秘訣,儘管我真不知道什麼叫做把重心放在腳尖跑(又不是跳芭蕾舞),但我還是努力擺出這些字面上的樣子。
當時,我真是用盡全身心靈力量,往老師那俯衝而去。
可是呢?我說過了,跑步世界裡容不下我這個異類。
越接近終點,越看得清老師的面部表情,那張臉上完全沒有讚賞 、鼓勵或者其他正面態度應有的好看樣子, 而是爬著好多條困惑的皺紋,來支撐她那一臉無奈的神色。
我在終點那喘著的時候,她靜靜看著我好一會兒,才說:老貓同學,唉!妳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為什麼? ………妳要跳著來呢?妳是在跳舞搞笑嗎?
我一聽,立馬驚訝與錯愕交加,有點口吃了:老…老師,老師,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只不過照人家教的做啊!
我指著那三個體專男生,這才發現他們居然已經走的遠遠了,我頹然放下手,忍受老師在那搖頭晃腦,嘆氣連連寫下我的成績 (當然又不及格了)。
跑步已經三番兩次的阻礙我的桃花運了,我真的很討厭它,可是這個世道,運作模式就是這樣,你越討厭什麼,那樣東西就如影隨形 (金錢倒是例外,我明明已經大吼「討厭錢」很多次了,就不見錢過來緊黏我)。
我一直安慰自己,有可能是因為年紀小,所以肢體不協調,大一點就會改善了。
果然,天真的人就是會活的比較快樂,我樂觀的心態維持到高一的跑步測驗,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