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文 《易》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易》曰:「困於石,據於蒺藜,入於其宮,不見其妻,凶。」 子曰:「非所困而困焉,名必辱。非所據而據焉,身必危。既辱且危,死期將至,妻其可得見耶!」 《易》曰:「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 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有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子曰:「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不見利不勸,不威不懲。小懲而大誡,此小人之福也。《易》曰:『履校滅趾,無咎。』此之謂。」 「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無益而弗為也,以小惡為無傷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易》曰:『何校滅耳,凶。』」 子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易》曰:『其亡其亡,系於苞桑。』」 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言不勝其任也。」 子曰:「知幾其神乎!君子上交不諂,下交不瀆,其知幾乎?幾者,動之微,吉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易》曰:『介於石,不終日,貞吉。』介如石焉,寧用終日?斷可識矣。君子知微知彰,知柔知剛,萬夫之望。」 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無祗悔,元吉。』」 天地氤氳,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易》曰:『三人行則損一人,一人行則得其友。』言致一也。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動,則民不與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無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恆,凶。』」 --- 2. 白話文 《易經》說:「人來人往,朋友隨著你的思想而來。」 孔子說:「天下為何要思考、憂慮呢?天下人雖然走不同的道路,卻有相同的歸宿;雖然有百種思考方式,卻有相同的目標。日落了,月亮就升起;月亮落了,太陽就升起。日月交替,於是光明誕生。冬天過去,夏天就來;夏天過去,冬天就來。寒暑交替,於是歲月形成。『往』是屈服,『來』是信任。屈服與信任交感,則利益由此產生。尺蠖(毛蟲)蜷縮身體,是為了向前行;龍蛇蟄伏,是為了保全生命。深入理解義理,才能達到運用的境界;運用得當,才能安身立命,進而提升道德修養。若超越這些層次,那便是神秘難知的領域;若能通達神妙變化,則德行達到極致。」 《易經》說:「受困於堅石,倚靠於荊棘之地,回到家中,卻無法見到妻子,這是凶象。」 孔子說:「若在不該受困的地方受困,那麼名聲一定受損;若在不該倚靠的地方倚靠,那麼自身一定危險。既然又受辱又危險,死亡的時刻即將到來,哪裡還能見到妻子呢?」 《易經》說:「國君在高牆上射隼,成功捕獲,無不吉利。」 孔子說:「隼是飛禽,弓箭是工具,射箭的是人。君子蘊藏才能,等待時機行動,怎會不吉利呢?行動時毫不猶豫,所以一出手就能有所收穫,這便是講究準備與時機的智慧。」 孔子說:「小人不以不仁為恥,不畏懼不義,見利才行動,見威才害怕。小懲而能得到警戒,對小人而言是一種福氣。《易經》說:『腳被繩索束縛,導致腳趾受傷,然而沒有災禍。』這正是這個道理。」 「善行不積累,無法成就美名;惡行不積累,無法毀滅自身。小人認為小善無益,所以不去做;認為小惡無害,所以不去戒除。因此,惡行累積,終將難以掩飾,罪孽深重,無法挽救。《易經》說:『耳朵被繩索纏住,無法聽聞,這是凶兆。』」 孔子說:「處於安定時,應該想到危險;存活時,應該想到滅亡;治國時,應該想到亂世。因此,君子雖然身處安穩,仍時刻警惕,才能保全國家。《易經》說:『滅亡將至,唯有緊密團結,才能生存。』」 --- 3. 總結 這一章討論了變化、警戒、準備、道德積累與時機掌握的關鍵性,並強調君子應該具有的遠見與修養。安而思危、善行積累、謹慎行事,才能立足於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