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老母親的生活，其實就是慢生活。
人老了之後，不管願不願意，行動自然就慢了下來。穿衣吃飯、洗漱如廁，有意識的是為了安全，無意識的是身體使然，就怕一個瞬間的失誤，造成身軀更大的不便，「慢」就成為安全的正字標記。
寒流後，難得天晴，推著老母親出門晒太陽，不過幾天，轉角梅樹已生機盎然，點點白梅綻放，香氣四溢，引人駐足觀看。母親看著梅花，講起她的父親。每年皆是如此，見梅思故親，梅樹已等於外公的代名詞。外公是個十分疼愛子女的父親，在那個年代，父母少有不打子女的，外公就是那個異數，小孩再不乖，也只是敲打牆壁威嚇子女，可想而知無人害怕。一路前行陽光和煦，人行道旁的桂樹有花依偎，我指著花樹詢問母親是否認得？母親以我又不是笨蛋的語氣回答我是桂花呀。母親的名字是由花組成，桂是其中一字，「蘭桂騰芳」意指子孫成就顯赫，我們雖沒有能出口的大成就，但一路由少年、青年到壯年，無愧國家社會，也算是不辱母親的芳名了。
走到台北大學心湖邊觀湖看鴨晒太陽，路旁小孩可愛，總吸引母親目光，親近人的鴿子也勾起母親回憶，她小時候，鴿子可是見了人就跑，跟現在完全不同。一路上看到不少外勞推著老人出門散步，不過幾年，老人家不是推著助步器，就是被外勞推著，儼然成為城市不可或缺的風景。
校園裡有株梅樹長得更好，花朵更大、花苞更多，陽光下搖曳生姿，成群蜜蜂圍繞其中，母親看著竟唱起兒歌：「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說起自己小時候做過的梅花勞作，心情似乎不錯。我說，日後天不冷有太陽，我們就出門走走，如果雞在籠子裡會生病，人關在房子裡也會生病，出門溜躂溜躂，心情也會好，就算只有短短時間，也是好的。
回家途中，捨不得陽光的我，提議在便利商店前的涼亭裡喝杯咖啡，母親表示要請我，我說小錢我付，大錢再給她請。與陌生人併桌，閒聊起來，四十多歲、五十多歲、六十多歲、七十多歲的四人，隨意聊著，不同生活圈，交換彼此的生活訊息，在陽光午後，劃下美好的句點。
年輕時喜歡隨意自在的漫生活，年長後陪伴長者成為慢生活，不做虧心事，只求安穩度日，也是一種生活模式，歡喜自在就好。
人間福報刊登於2025/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