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食、愛情、娛樂、才華與財富,那是大部分人們所渴望擁有的生活與特質,那也是許多人所勾勒的享樂天堂。而當這一切慢慢地匯聚在一個島嶼,是否那也將逐漸成為人們心目中的夢幻國度。身臨其中各種嗅覺、味覺、聽覺與視覺的豐盛饗宴,原讓人著迷,不知怎地卻突然慢慢地變得混沌。在那極其真切的感官接收裡,卻產生了更多虛幻的意象。是否腦海裡悄悄地拉扯出關於島嶼的傳說,是否內心不經意地挑動著關於歡愉的想像。望著眼前嬉笑的人潮,濃烈的海洋氣味撲鼻而來,而那高掛的豔陽更像是燃燒著心中的熱情與渴望,突然間真實與虛幻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甚至逐漸消融。
總還記得第一次聽聞「江之島」的名稱,是在很多年前的日劇「太陽與海的教室」之中,其中一位女學生邀請男友一起去江之島遊玩。那只是很簡短的對話,然而那背後的期待,卻讓人印象極為深刻。後來才知曉,江之島位於日本神奈川縣,是一個周長4公里的陸連島。其位於片瀨江流入相模灣的出海口,不僅是湘南的代表景點,也是日本百景之一。

甫一踏上江之島,旋即讓人眼睛一亮的莫過於規模不大,卻有其獨特風格的青銅鳥居。那宛如結界的概念,就像是跨入另一個世界一般。果不其然,走過鳥居之後,狹小的老街兩旁商店林立,人群摩肩擦踵,或是美食、或是美物,總是能勾動人們原本安放或壓抑的欲望。尤其是各式各樣的海鮮美食,充分展演著島嶼與海洋之間密切的聯繫,彷彿瀰漫在空氣中海洋氣味,得以透過食物進入到身體內,而逐漸融為一體。那像是一種標記,關於海,關於江之島,甚至漸漸地也關乎旅人。

續往前行之後,旋即迎來比方才巨大許多的紅色鳥居,那凸顯著即將走入名聞遐邇的江島神社。尤其是緊鄰著鳥居而建,高聳的「瑞心門」塔門,更是誘發更多的想像。因為相關的資料顯示,塔門建築的發想是來自於日本民間故事「浦島太郎」中的龍宮。當順著階梯往上穿越塔門,如同走進海裡的龍宮。原以為向上與向下之間方向的逆轉,原該讓一切顯得不真實,可偏偏江島神社的第一個神殿「邊津宮」前,那棚子上所懸吊的一排排像是貝類所串成的風鈴,卻又充滿著海洋神殿的氛圍。若說瑞心門是一種形式上送往迎來的門扉,那麼一整片的風鈴則像是一種情感與想像的誘發。繼續前行之後,則又依序造訪另外兩個神殿「中津宮」與「奧津宮」。而這三個神殿內則是分別祭拜著守護航路的日本神話的三位女神,其分別為多岐都比賣命、市寸島比賣命以及多紀理毘賣命。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的一般民間信仰將市寸島比賣命與弁財天視為同一神,而邊津宮旁的「奉安殿」裡則供奉著鎌倉時代雕製的弁財天神像,不僅如此,「江島神社」還與「竹島神社」、「嚴島神社」被列為日本三大弁財天神社。弁財天是日本七福神之一,是掌管口才、音樂與財富的女神,也是水源、智慧、財富的象徵。其實弁財天女神,原是佛教中的「二十天」護法神之一,也就是「辯才天」。祂是象徵辯才的女神,隨著佛教進入日本,日本的「辯才天」繼承了河神的身份,而河流的水聲讓人聯想到音樂,進而延伸到藝術與娛樂。而後更成為七福神之一,且又被增添財神的特性,遂成為人們心目中掌管口才、音樂、藝術、娛樂、財富的女神。

誠如上述,江島神社的「中津宮」乃供奉「市寸島比賣命」,那是三位女神之一,那也是七福神中的女神「弁財天」。不知是否因為如此,所以「中津宮」遂有了極其著名的「美人御守」。更讓人驚訝的的是,其還進一步細分為「美肌」、「美髮」、「美白」、「美形」還有「美笑」的五種御守,甚至還有販賣一套六個御守的套組,以照拂女性全方位的需求。在觀賞的過程中,突然好奇著為何美人御守的設計之中,沒有「美心」。也許是因前述的「美」仍聚焦於外顯,抑或者「美心」不當單屬於美人御守,那是每個人都當有的守護。

由內在的能力到外在的形貌,彷彿那祈求得以成就心目中的最美好的自己。而那樣的「美」,又連結到「女為悅己者容」裡關於愛戀的想望。遂也讓人聯想到江之島上的兩個極為著名的傳說,以及傳說所衍生的兩個景點,一是「龍戀之鐘」、一是「稚兒之淵」。「龍戀之鐘」乃因相模灣曾有五頭龍作怪,而後女神弁財天下凡收服,結果五頭龍竟愛上女神,而化為守護居民的龍口山。也因為如此,遂有了「龍戀之鐘」來紀念那癡情而為人們守護戀情的龍神。「稚兒之淵」則是一座海蝕平台,古書記載有位僧人來江之島參拜遇見了一位美麗的稚兒,兩人一見鍾情,但卻深知這戀情難以接續,遂相繼於此投海殉情。關東大地震後,此處隆起一片海蝕平台遂有了「稚兒之淵」的稱號以資紀念。

從美食、美物到美人,從飲食到愛情,那是江之島的豐富,那是江島神社帶給人們的希冀,也許那正是江之島得以擄獲人心的關鍵吧!腦海裡再次響起了龍戀之鐘那響徹雲霄的聲音,那是戀人們誠心的祝禱,那也是彼此之間相互的許諾。也還記得御守販賣處前,少女們在拾取與放下之中反覆,心裡頭猶豫著究竟該要選取哪一個御守的那份期待的心思。當然,稚兒之淵的海浪聲,那像是低吟的悲鳴,更是一次次地衝撞著內心。而陽光照耀下海蝕平台上波光瀲灩的刺眼,讓人下意識地避開,裡頭卻彷彿夾擇著一種不忍。那關於情的執著與在乎,那關於不可得的苦,那關於面對人生的哀痛與決絕。

當然江之島展望燈台上鳥瞰相模灣的景致,更是讓人難忘。連結江之島的橋樑把眼前的畫面分割為二,其與一旁的片瀨江出口,將片瀨海岸分為東濱與西濱。東濱海水浴場裡滿是戲水的遊客,而海面上更是帆船點點。倒是西濱的港口停著許多漁船,那像是訴說著方才裹腹的魚貨來源。從遠方的視角稍稍拉向近處,江之島上綠意盎然的樹林,訴說著一種原始與神秘,那倒也呼應著傳說與樂園的意象。種種的可欲,在那絕美的島嶼有了寬慰與滿足,甚至連才華與容貌也都得以有所寄託。那是一種安住嗎?抑或是將欲求的躁動安放在未來的一種妥協,或者說妙方。

想起了島嶼入口處胼肩雜遝的樣貌,以及著名餐館排隊的人龍,讓人玩味的是那擁擠與等待的過程中,倒是少了一般的不耐,卻多了躍躍欲試的期待,那是踏上島嶼後所感染到的魔力吧!而隨著一步步走往島嶼的深處,稚兒之淵的海岸沒有商家的吆喝聲,也沒有此起彼落的歡笑聲,海浪彷彿重新成為主角,以其獨特的方式訴說著傳說的動人。抑或者那是一種提醒,欲之生、欲之苦,從來都是伴隨共生。

海風輕拂,倒是喚醒了記憶裡,展望燈台上熱情絲毫不遜於浪潮的海風,如同潮浪的來去彷彿試著要帶走那種種思緒。也罷!這兒畢竟是江之島,何妨盡情地享受著島嶼的美好與動人。太陽漸漸西落,而璀璨的晚霞勢必帶來另一波歡悅的高潮,相信島嶼也將為人們帶來另一波的豐盛饗宴。這是「江之島」,這是人們心中的樂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