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卷三　雜篇-說劍

一、 1. 原文 昔趙文王喜劍，劍士夾門而客三千餘人，日夜相擊於前，死傷者歲百餘人，好之不厭。如是三年，國衰，諸侯謀之。太子悝患之，募左右曰：「孰能說王之意止劍士者，賜之千金。」左右曰：「莊子當能。」 2. 注釋 1. 趙文王：戰國時期趙國的君主，即趙惠文王。 2. 劍士：指擅長劍術之人，可能為趙王所養的劍客。 3. 夾門而客：形容劍士眾多，聚集於宮門內外。 4. 歲百餘人：每年死傷者超過一百人。 5. 好之不厭：對此樂此不疲，絲毫不覺得厭倦。 6. 如是三年：如此持續三年之久。 7. 國衰：國力衰敗，可能因過度沉迷劍術而忽略政務。 8. 諸侯謀之：各國諸侯對趙國的衰敗心生覬覦，可能謀劃對其不利的行動。 9. 太子悝：趙文王的太子，名悝，憂心國勢衰弱。 10. 募左右：徵求身邊的臣子、隨從。 11. 說王之意：勸說趙王，使其改變想法。 12. 止劍士：讓劍士們停止鬥劍，以挽救國勢。 13. 賜之千金：承諾重賞成功勸說趙王之人。 14. 莊子：戰國時期道家代表人物，著有《莊子》。 3. 白話文 從前趙文王非常喜愛劍術，宮門內外聚集了三千多名劍士，這些人日夜在王宮前互相比試，每年死傷超過百人，趙文王卻仍樂此不疲。如此持續了三年，導致趙國國力衰退，諸侯們開始覬覦趙國的弱勢，試圖謀劃對其不利的行動。 太子悝對此深感憂慮，便對身邊的臣子們說：「誰能勸說父王，讓他停止沉迷於劍士之事，我願賞賜千金。」左右大臣們便回答：「莊子應當能夠做到。」 4. 總結 這段文字描述趙文王因過度沉迷於劍術，導致國家衰弱，諸侯伺機而動，太子悝則意識到危機，決心尋求賢士來勸說父王。莊子作為一位智慧深遠的思想家，被認為能夠以道家思想來說服趙王，這顯示了莊子在當時的影響力。

二、 1. 原文 太子乃使人以千金奉莊子。莊子弗受，與使者俱往見太子曰：「太子何以教周，賜周千金？」太子曰：「聞夫子明聖，謹奉千金以幣從者。夫子弗受，悝尚何敢言！」莊子曰：「聞太子所欲用周者，欲絕王之喜好也。使臣上說大王而逆王意，下不當太子，則身刑而死，周尚安所事金乎！使臣上說大王，下當太子，趙國何求而不得也？」 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唯劍士也。」莊子曰：「諾。周善為劍。」太子曰：「然吾王所見劍士，皆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嗔目而語難，王乃說之。今夫子必儒服而見王，事必大逆。」莊子曰：「請治劍服。」治劍服三日，乃見太子。太子乃與見王，王脫白刃待之。 2. 注釋 1. 奉莊子：太子派人攜帶千金贈送給莊子。 2. 弗受：不接受。 3. 教周：「教」通「敎」，此處指請教。「周」即莊子自稱。 4. 幣從者：以千金作為禮物，並派隨從前來。 5. 悝尚何敢言：悝即太子悝，表示莊子既然不收千金，他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6. 逆王意：違背國王的心意。 7. 當太子：符合太子的期待。 8. 趙國何求而不得也：若莊子能說服國王，趙國將無所不獲。 9. 蓬頭、突鬢：頭髮蓬亂，鬢角突出，形容劍士的粗獷外貌。 10. 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指劍士的服飾，冠帶垂下，帽帶長而散，衣服後擺短小。 11. 嗔目而語難：怒目圓睜，說話生硬不流暢。 12. 王乃說之：國王對這樣的形象感到喜愛。 13. 儒服：儒者的服飾，指莊子的衣著。 14. 事必大逆：莊子若以儒者之服見趙王，恐怕會觸犯大忌。 15. 治劍服：準備劍士的服飾，以符合趙王的喜好。 16. 脫白刃待之：「脫」通「拔」，意為趙王拔出利劍迎接莊子，顯示對劍術的重視。 3. 白話文 太子於是派人帶著千金贈送給莊子，但莊子不接受，便與使者一同前去見太子，問道：「太子有何指教，竟要送我千金？」太子回答：「聽聞先生聰明睿智，特意奉上千金以表敬意。但既然先生不肯收下，我也不敢多言了。」 莊子說：「聽聞太子想請我幫忙，是想讓國王戒除對劍士的喜好。如果我去勸說趙王，既違背國王的意願，又讓太子失望，恐怕我將性命不保，那時候，金錢對我來說還有什麼用呢？但若我既能說服國王，又能符合太子的期待，那麼趙國還有什麼願望不能實現呢？」 太子說：「沒錯。我父王所關心的，只有劍士。」莊子說：「好，我擅長劍術。」太子又說：「然而我父王喜愛的劍士，都是頭髮蓬亂，鬢角突出，帽帶隨意散垂，衣服短小，怒目圓睜，說話生硬不流暢的人，這樣的人國王才會欣賞。如果先生穿著儒者的衣服去見國王，那必然與國王的喜好大相逕庭，恐怕會出大問題。」 莊子說：「那麼，我就換上劍士的服飾。」於是花了三天準備裝扮，然後再去見太子。太子便帶著莊子進宮面見趙王，趙王拔出利劍迎接莊子。 4. 總結 這段故事展現了莊子的智慧與靈活應變的能力。面對趙王的偏好，莊子沒有直接反對，而是選擇順應趙王的喜好，以劍士的形象進宮，為後續說服趙王做好鋪墊。這反映了道家「因勢利導」的智慧，也顯示了莊子對人性與權力的深刻理解。

三、 1. 原文 莊子入殿門不趨，見王不拜。王曰：「子欲何以教寡人，使太子先？」曰：「臣聞大王喜劍，故以劍見王。」王曰：「子之劍何能禁制？」曰：「臣之劍，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王大悅之，曰：「天下無敵矣。」莊子曰：「夫為劍者，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後之以發，先之以至。願得試之。」王曰：「夫子休就舍，待命令設戲請夫子。」 王乃校劍士七日，死傷者六十餘人，得五六人，使奉劍於殿下，乃召莊子。王曰：「今日試使士敦劍。」莊子曰：「望之久矣。」王曰：「夫子所御杖，長短何如？」曰：「臣之所奉皆可。然臣有三劍，唯王所用，請先言而後試。」 2. 注釋 1. 不趨：趨，快步小跑，古時臣子見君王須快步上前以示恭敬。莊子「不趨」，表示不拘禮節。 2. 不拜：古代君臣相見應行拜禮，莊子未行此禮，顯示其特立獨行的態度。 3. 何以教寡人：以何事來教導我（寡人是君主的自稱）。 4. 子之劍何能禁制：「禁制」指能否克敵制勝。 5. 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意指莊子的劍法凌厲，每十步殺一人，可一路殺敵千里無人能擋。 6. 示之以虛：先用虛招迷惑對手。 7. 開之以利：再以犀利攻勢逼近。 8. 後之以發：稍作退讓，等待最佳時機。 9. 先之以至：最後搶先發制人。 10. 設戲請夫子：「戲」指比武，設立劍術比試，邀請莊子參加。 11. 校劍士七日：「校」指挑選與訓練，趙王在七日內選拔劍士。 12. 死傷者六十餘人：這七天的比試導致六十多人死傷，顯示競爭極為激烈。 13. 使奉劍於殿下：「奉劍」指讓選出的五六名劍士在殿下待命，準備迎戰莊子。 14. 試使士敦劍：「敦」通「敦促」，意思是讓劍士開始比試。 15. 望之久矣：早已期待多時。 16. 夫子所御杖，長短何如：「御杖」指所使用的劍，詢問莊子習慣用何種長度的劍。 17. 臣之所奉皆可：莊子表示無論長劍或短劍，都能應對。 18. 然臣有三劍，唯王所用：「三劍」是莊子為說服趙王所設的說辭，並非真正指三種不同的劍。 3. 白話文 莊子進入殿門時並未快步小跑，見到趙王也沒有行拜禮。趙王問：「你想用什麼方式來教導我，讓太子先來邀請你呢？」莊子答道：「聽說大王喜愛劍術，所以特來獻上劍術之道。」 趙王問：「你的劍術有何高明之處？」莊子回答：「我的劍術，每十步就能殺一人，行千里不會停歇。」 趙王聽後十分高興，說：「這樣天下無敵了！」莊子則說：「真正的劍術，要先用虛招迷惑對手，再以鋒利的攻勢逼近，然後暫時後退，等待機會，最後迅速出擊，先發制人。希望能夠當場試演一番。」趙王說：「請先生先回館舍休息，待我安排好比試，再請您來觀戰。」 於是，趙王花了七天挑選劍士，這期間已有六十多人死傷，最後選出了五六名最強的劍士，讓他們在殿下待命，準備比武，然後召喚莊子入宮。 趙王說：「今天就讓這些劍士來比劍吧！」莊子說：「我期待已久了。」趙王又問：「先生使用的劍，長短如何？」莊子回答：「無論長短，我都可以使用。不過，我有三種劍，請大王選擇，我先說明，然後再開始比試。」 4. 總結 這段故事展現了莊子的機智與巧妙應對。他明知趙王沉迷劍術，便假稱自己精通劍道，並以「三劍」作為引子，引導趙王進入他的思想領域。這裡的「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並非真實劍術，而是誇張的說法，旨在吸引趙王的注意，為後續的說理鋪墊。此外，莊子進殿時「不趨」「不拜」，顯示他不畏權勢、特立獨行的風骨。這也是道家思想的體現——不與世俗同流合污，而是以智慧化解問題。

四、 1. 原文 王曰：「願聞三劍。」曰：「有天子劍，有諸侯劍，有庶人劍。」 王曰：「天子之劍何如？」曰：「天子之劍，以燕谿、石城為鋒，齊、岱為鍔，晉、魏為脊，周、宋為鐔，韓、魏為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 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 2. 注釋 1. 三劍：莊子以「天子劍、諸侯劍、庶人劍」來比喻三種不同層次的政治權力與治理方式。 2. 燕谿、石城為鋒：「鋒」指劍的刃，燕谿（今河北北部）與石城（可能指河北境內的某個堅固城池）象徵堅固鋒利的邊防。 3. 齊、岱為鍔：「鍔」指劍身兩側突出的部分，齊（今山東）與岱（泰山）象徵堅固與高峻。 4. 晉、魏為脊：「脊」指劍的背部，晉（山西）與魏（河南北部）象徵中原的穩固基礎。 5. 周、宋為鐔：「鐔」是劍柄與劍身之間的橫擋，周（西周舊地）與宋（今河南商丘）象徵文化與禮制的支撐。 6. 韓、魏為夾：「夾」指劍身兩側的夾持部分，韓（今河南一帶）與魏代表兩側的輔佐勢力。 7. 包以四夷，裹以四時：「四夷」指四方少數民族，象徵天子包容萬邦；「四時」指春夏秋冬，象徵順應自然時令治理天下。 8. 繞以渤海，帶以常山：「渤海」象徵廣闊的疆域，「常山」（今河北境內）象徵穩固的軍事防線。 9. 制以五行，論以刑德：「五行」指金木水火土，象徵治理要符合天地自然運行法則；「刑德」指賞罰分明，以刑法與德政並用。 10. 開以陰陽，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治理天下需遵循陰陽變化，順應四時節奏，寓意政治需符合自然法則。 11. 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直之無前」指其所向披靡；「舉之無上」指無人能敵；「案之無下」指無可壓制；「運之無旁」指無法被左右牽制。 12. 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決浮雲」象徵能突破一切阻礙，「絕地紀」指能切斷混亂與不正之風。 13. 匡諸侯，天下服矣：「匡」指匡正、安定，意指使用此劍便能使諸侯歸順，天下臣服。 3. 白話文 趙王說：「我願聽先生詳述這三劍。」莊子答道：「有天子之劍，諸侯之劍，庶人之劍。」 趙王問：「那麼，天子之劍是什麼樣的？」莊子說：「天子之劍，以燕谿與石城作為鋒利的劍刃，以齊國與泰山作為劍身兩側的鍔，以晉國與魏國作為劍的脊柱，以周國與宋國作為護手鐔，以韓國與魏國作為夾持劍身的部分。它包容四方民族，調和四時變化，環繞渤海，腰帶常山，以五行為基礎，以刑法與德政為標準，以陰陽變化開啟治國之道，以春夏蓄勢，以秋冬推行政令。 這把劍筆直無可阻擋，舉起來無人能敵，壓下去無法抵擋，運轉時不受任何勢力牽制。它能劈開天上的浮雲，斬斷大地的混亂。只要一旦運用，便能安定諸侯，使天下臣服。這就是天子之劍。」 4. 總結 莊子藉「天子劍」來隱喻理想中的帝王之道。他並非真的在談論一把實體的劍，而是將劍比喻為國家的治理方式。真正的「天子之劍」並不靠殺戮取勝，而是通過包容萬邦、順應自然、以德行刑，來治理天下，使諸侯自願歸順。這段話不僅是對趙王的一種勸誡，也反映了道家「無為而治」的思想，強調順應天道，和平安定，遠勝於單純依賴武力征服天下。

五、 1. 原文 文王芒然自失，曰：「諸侯之劍何如？」 曰：「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鐔，以豪桀士為夾。 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案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 此劍一用，如雷霆之震也，四封之內，無不賓服而聽從君命者矣。此諸侯之劍也。」 2. 注釋 1. 芒然自失：茫然若失的樣子。 2. 知勇士：智慧與勇氣兼備的戰士。 3. 鋒：劍刃的前端，象徵進攻的力量。 4. 清廉士：品行高潔、不貪財物的士人。 5. 鍔：劍身兩側突出的部分，用來保護持劍者的手。 6. 賢良士：品德高尚、能力出眾的人才。 7. 脊：劍的背部，象徵支撐與穩固的作用。 8. 忠聖士：忠誠且具備聖人智慧的臣子。 9. 鐔：劍柄與劍身之間的橫檔，防止手滑落劍刃。 10. 豪桀士：英勇果敢、不受拘束的豪傑。 11. 夾：劍身兩側的支撐部分，使劍更加穩定。 12. 直之亦無前：筆直無可阻擋。 13. 舉之亦無上：舉起來無人能敵。 14. 案之亦無下：壓下去無法抗衡。 15. 運之亦無旁：運轉時不受任何勢力左右。 16. 圓天：指天體圓滿無缺，象徵天道運行。 17. 三光：指日、月、星三種光明之物。 18. 方地：指大地四方，象徵穩定與包容。 19. 四時：春、夏、秋、冬四個季節。 20. 中和民意：調和百姓的需求，使民心安定。 21. 四鄉：指四方疆域內的人民。 22. 雷霆之震：如雷電般猛烈的震撼力。 23. 四封：四方疆界，指國家的領土範圍。 24. 賓服：歸順臣服。 25. 君命：君主的命令。 3. 白話文 趙文王聽後，神情茫然，顯得有些失落，於是問：「那麼，諸侯之劍是什麼樣的？」 莊子回答：「諸侯之劍，以智勇雙全的戰士為鋒刃，以清廉正直的士人為劍的鍔，以賢能之士為劍的脊柱，以忠誠聖賢之士為護手鐔，以豪傑英勇之士為夾持劍身的力量。 這把劍筆直無可阻擋，舉起來無人能敵，壓下去無法抗衡，運轉時不受任何勢力左右。它效法天道，順應日月星辰的運行；效法大地，遵循四季變化；平衡百姓的需求，使四方人民安定。 這把劍一旦運用，便如雷霆震動天地，在四方疆域之內，無不臣服，聽從君主的號令。這就是諸侯之劍。」 4. 總結 莊子透過「諸侯之劍」，進一步闡述理想的諸侯治理之道。與「天子之劍」相比，諸侯之劍不再以天下為目標，而是立足於自身的封地，以賢能之士、忠臣與勇士來輔佐統治，穩固地方政權。莊子強調，真正的諸侯之道並非依賴武力，而是藉由智勇、清廉、忠誠與順應天道來治理國家，如此才能安定四方，使人民歸心。這段話既是對趙王的啟發，也是對當時統治者的一種警示，提醒他們應該以德治國，而非僅僅迷戀劍術與武力。

六、 1. 原文 王曰：「庶人之劍何如？」 曰：「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此庶人之劍，無異於鬥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於國事。今大王有天子之位，而好庶人之劍，臣竊為大王薄之。」 2. 注釋 1. 庶人：平民百姓，泛指社會下層人士。 2. 蓬頭：頭髮蓬亂，形容粗野或不修邊幅的樣子。 3. 突鬢：鬢髮雜亂突出，與「蓬頭」相似，形容劍士不修邊幅的外貌。 4. 垂冠：帽冠歪斜下垂，顯得不整潔、不莊重。 5. 曼胡之纓：「曼胡」指寬大的帽帶，形容衣冠不整的樣子。 6. 短後之衣：後擺較短的衣服，可能是為了方便戰鬥。 7. 瞋目：瞪大眼睛，形容憤怒或全神貫注的樣子。 8. 語難：說話粗魯、不流暢，可能因為急躁或怒氣而結巴。 9. 相擊於前：在前方互相廝殺搏鬥。 10. 上斬頸領：從上方砍斷敵人的脖子。 11. 下決肝肺：從下方刺穿敵人的內臟。 12. 無異於鬥雞：與鬥雞搏殺無異，比喻庶人之劍只是野蠻的爭鬥，無關大局。 13. 一旦命已絕矣：只要一個不慎，就會送命。 14. 無所用於國事：這種鬥爭方式對國家治理沒有任何幫助。 15. 天子之位：指君王的尊貴地位。 16. 薄之：認為某人做法不妥，帶有輕視或不以為然的意思。 3. 白話文 趙文王問：「那麼，庶人之劍又是什麼樣的？」 莊子回答：「庶人之劍，就是那些披頭散髮、鬢髮雜亂、帽冠歪斜、帽帶鬆垮、穿著短後衣的粗魯武士。他們怒目而視，言語急促，衝到戰場前方廝殺搏鬥，上砍敵人的脖子，下刺敵人的內臟。 這種庶人之劍，與鬥雞搏殺無異，只是野蠻的拼命，隨時可能喪命，對國家治理毫無益處。如今大王身居天子之位，卻只喜歡這種庶人之劍，我私下裡覺得，大王這樣的選擇，未免太過膚淺了。」 4. 總結 莊子透過「庶人之劍」，對趙文王的嗜好提出尖銳的批評。他指出，庶人之劍只是蠻勇之爭，如同鬥雞一樣沒有長遠價值，無助於國家治理。這番話實際上是對趙文王沉迷於劍術、忽略治國大業的諷刺，勸諫他應該追求更高層次的「天子之劍」，以道德與智慧治理天下，而不是沉溺於短視的暴力鬥爭。這也呼應了莊子思想中對權力與暴力的批判，強調真正的王道應該建立在智慧與德行之上，而非單純的武力較量。

七、 1. 原文 王乃牽而上殿，宰人上食，王三環之。 莊子曰：「大王安坐定氣，劍事已畢奏矣。」 於是文王不出宮三月，劍士皆服斃其處也。 2. 注釋 1. 牽而上殿：「牽」指扶持、引導，這裡形容王被引導到殿上。 2. 宰人：掌管飲食的官員，相當於御膳房的管理者。 3. 上食：進獻食物，表示宴請或招待。 4. 三環之：「環」意為環繞、巡視，這裡可能指王圍繞食案走了三圈，可能是猶豫不決，或象徵某種儀式性的舉動。 5. 安坐定氣：穩坐不動，調整氣息，意指冷靜下來，不再沉迷劍術之事。 6. 劍事已畢奏矣：「奏」指陳述、報告，這裡是莊子委婉地告訴王，劍術之事已經結束，應該回歸正事。 7. 不出宮三月：文王閉門不出，可能是因為受到了莊子的影響，開始反思自己的行為。 8. 劍士皆服斃其處：「服」意為順從或屈服，「斃」指死去，「其處」指原來的地方。這句話有兩種可能的解釋： 一，劍士們因為無所事事而逐漸消亡，暗示劍術風氣的衰落。 二，劍士們因王的態度改變而失去地位，最終落得悲慘下場。 3. 白話文 趙文王被引導著登上大殿，宰人奉上飲食，王圍繞著食案來回走了三圈，顯得猶豫不決。 莊子對他說：「大王請安心坐好，調整心神，關於劍的事已經全部說明清楚了。」 於是，趙文王在宮中閉門不出整整三個月，而那些劍士們也都因無所作為而逐漸消亡了。 4. 總結 這段話是莊子說服趙文王放棄劍士之道的最後一步。通過層層遞進的論述，莊子從「天子之劍」、「諸侯之劍」一直講到「庶人之劍」，成功讓趙文王反思自己的執著。最終，王放棄了對劍術的沉迷，長時間不出宮，間接導致劍士群體的衰落。這表達了莊子的核心思想：真正的治理之道不在於武力，而在於德行與智慧。這個故事也顯示了莊子的辯才與影響力，證明了思想比武力更能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