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跟屁蟲，是狗狗，汪汪汪。」紹廷雙手放在胸前，滿臉期盼盯著萱萱。
「這樣很乖。」萱萱笑著，揉了揉紹廷的頭髮，又順勢捏了捏他的圓臉。紹廷唔了一聲，嘴巴被捏得嘟起來，說不出任何話來。
看著孩子這樣玩耍著，倪莉感覺紹廷小朋友似乎很喜歡萱萱，因此萱萱佔盡了優勢。而她念頭一轉，想到了母親......母親與靳師兄曖昧，大概也怕讓對方不開心吧，而早上吵架的時候，對象偏偏是母親曖昧對象的家人......
「痛！」
紹廷喊出了一聲，但萱萱又把他的臉捏了回去，讓他無法說話。
靳師兄捋了捋鬢角的白髮，笑得很和藹，眉眼彎彎的，「嗯，跟我現在很像。」
母親圓瞪，捶了對方一拳，用氣聲說：「哪有？」
熟年愛的氛圍輕鬆，孩子們卻不太對勁，倪莉看著男孩的雙眼有淚水在打轉，連忙大聲制止女兒。萱萱這才收了手。紹廷揉著自己紅通通的臉頰，用手背擦眼淚，看起來一副很可憐的樣子。倪莉想著母親的黃昏之戀，所以趕快押著萱萱跟人家道歉。
母親嘆了口氣，跟師兄師姐抱怨：「唉，我女兒喔，就是沒辦法跟夏蓮她女兒一樣早上去練氣功。跟她說要去，她說要上班。我跟她說早一點，她卻在那裏嫌我。唉。」
押著闖禍的萱萱道完歉，倪莉只覺得好冤枉。她剛才不過是對早起這件事情意興闌珊，就被母親解讀為針對性的嫌棄了。
所幸夏蓮師姐很體諒，說小朋友要早起很難，會影響發育。她家的雅雅，也是因為她兒子勝凱有空送孩子，這個她女兒才能跟著一起去練功。
「不過，最近開始，晚上也有夜間班喔。」
「是喔。」母親有些驚喜，「這樣很好啊！」母親轉向倪莉，「莉莉，妳聽到了嗎？」
在倪莉回答前，夏蓮師姐補充：「基本上是每天晚上都有啦。不過今天早上開過佈道會，所以今晚就沒有練習了。」
「那很好啊。」倪莉客套地回應，甚至有些強顏歡笑。
一旁靳師兄似乎看出她的意願不高，於是笑呵呵補充了一句，「而且浩瑋也會去喔。」
不過這是反效果，倪莉這是完全不想去了。
母親恍然，一直說自己不知道晚上也開始練習了，一定會帶倪莉去練習。倪莉越笑越勉強，連忙跟母親說：「媽，我們要趕去柔道教室呢，萱萱要上課。」而倪莉叫了萱萱，「好啦，我們要去上柔道課囉。」
「嗯。」萱萱點了點頭，跑回幾人身邊，小手抓住倪莉母親的手。
「不聊了不聊了。」母親這才住了口。「那我們走了喔。」
夏蓮師姐問：「柔道教室在哪個方向？」她一邊張望，似乎看有沒有順路。
「奶奶，不同方向啦。」雅雅回答，身為萱萱的好朋友，雅雅早就知道她和萱萱每個禮拜有兩天放學走的路不一樣。
「那就再見了。」母親揮揮手。
萱萱跟倪莉也跟大家揮了揮手。
只是在臨走之前，倪莉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紹廷，問他喜歡吃什麼。不過倪莉被萱萱提醒，說學校裡面不可以請大家吃東西，倪莉才發現自己搞烏龍了。於是她緩和語氣，跟紹廷道歉，並跟他說，若萱萱在學校欺負了他，可以跟萱萱奶奶（也就是母親）和倪莉說，這樣她們也會就會跟萱萱講清楚。
一旁的靳師兄還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母親跟他大致說了昨天的幼稚園拉辮子事件。
靳師兄捏住了自己小孫子紹廷的耳朵，押著他跟萱萱道歉。紹廷臉紅紅，淚水汪汪，說個對不起感覺很委屈。母親在旁邊搖頭說小孩子打鬧不必放在心上，但靳師兄堅持要孩子道歉。倪莉心想，這個母親曖昧的對象，竟然還比母親更公正。
不過零食的事情，倪莉忘了幼稚園不能送零食，因此送零食計畫宣布告終。
靳師兄又說了去練功多麼多麼好，可以跟吳浩瑋相處之類的——而倪莉不想買單。
牽著雅雅的夏蓮師姐，插嘴說：「哎哎，年輕人的感情，讓他們自己發展，緣分強求不來啊！」她又對倪莉說：「反正呢，練功重點是可以讓妳學會灌氣，這樣灌了氣，妳媽媽就能舒服一點。明天晚上來看看，好不好？」
面對母親極度期盼的視線，倪莉這才點了點頭。
孩子們的道別非常有活力。雅雅跟萱萱揮手揮了很久，而紹廷則是汪汪叫，讓兩位小女孩都說了「狗狗再見」後，才肯牽著靳師兄離開。這次真的告別後，一家三口才去古亭國中附近的柔道教室。
＊＊＊＊＊
她們走紹安街到寧波西路時，向右轉。而在寧波西路上，就能看到柔道教室了。名字簡單易懂——「金牌柔道教室」。
下午四點半到六點是兒童柔術的上課時間，所以路上也能看到一些要來上課的孩子跟他們的家長。倪莉跟他們打招呼，而萱萱也十分有活力地跟練柔道朋友打招呼。說也奇怪，萱萱明明是最小的，她卻不怎麼怕生，跟那些在附近就讀螢橋國小小一小二的學長學姊都能玩在一起。
在教室門口附近，萱萱像小機關槍似地點著名，一邊打招呼，一邊蹦跳，非常忙碌，惹得等候的家長們紛紛笑了起來。有的家長正嚴肅地教訓小孩，見到萱萱朝他們招手，話音不由自主軟了下來，旁邊小孩悄悄鬆了口氣，朝萱萱露出了感激的眼神。
柔道教室內是軟墊跟地墊兼具的安全空間，而孩子們得先去更衣室換裝，於是倪莉把自己帶的柔道服交給了萱萱，讓她去換裝。而準備留下來陪孩子的家長，就脫去鞋子，先踏進了教室內。
一個留著一頭短髮的女人在教室內滑手機，聽見聲音後抬頭，有些愕然，「已經四點半啦？」
「蘇教練妳太專心啦！」一個家長笑了。
蘇教練站起身來，她的身材看起來可以用一個字形容——「胖」。
她的脖子粗到快要跟臉一樣寬了，而站起來的體積看來是旁邊家長的好幾倍大。不過倪莉知道，這種「胖」不過是假的，其實全數都是肌肉。幾年前這個蘇教練在國道隨機事件中，直接徒手制伏持有利刃的歹徒，而當時歹徒已經連續刺殺了好幾個人。扭打過程中，蘇教練看來輕輕鬆鬆。而倪莉剛好也在那起事件中被這個蘇教練所救。
蘇教練本名蘇姿萍，在事件發生前任職於某國中，但事後似乎因未能阻止兇手的愧疚感折磨著她，讓她精神狀態不佳，最終不得不辭去教職。
這點相當讓人感慨。
所幸她在這兩年又重新振作，自立門戶，開了這間柔道教室。
而當倪莉確認蘇姿萍有教授兒童柔術後，就讓萱萱也來報名上課。畢竟世道危險，女孩子還是要會點防身術。
至於倪莉陪著孩子，是因為她有某種擔憂在吧。雖然倪莉信任蘇教練的專業，但幾年前台中發生過一名七歲男童在練習中被重摔二十七次，最終腦死不治的事件。所以每週二四送萱萱來練習的時候，倪莉都會盡量排休，沒排休的話，就請母親幫忙看著。
大概是平常萱萱只有倪莉陪，要不就是倪莉的母親陪，鮮少兩人一起出現。所以，當蘇教練接連跟幾個家長寒暄後，輪到跟倪莉寒暄時，蘇教練露出了訝異的表情，問：「今天萱萱的馬麻跟阿罵都來了啊？剛好有空嗎？」
「是啊是啊。」倪莉笑著應答。不過客套的同時，卻是有些苦澀。畢竟真的原因是母親早上昏迷過，倪莉不放心放母親一人在家。雖然有空，但原因並不僅僅是有空閒而已啊。
「最近萱萱阿罵比較少來齁？」別的家長閒聊，「我們很想念阿罵的美食哪。」
「才沒有，我上禮拜四有過來！」母親大聲強辯。空氣微微凝滯了幾秒，幾個家長彼此對望，倪莉只能強撐笑容，覺得耳根子都熱了。
倪莉特別尷尬。畢竟她記得很清楚，上禮拜四傍晚下雨，她的傘壞了，只能去便利商店買傘。結果母女兩人都淋成落湯雞，她回家還被母親數落了一通。
「媽，妳記錯啦。」倪莉柔和地說，「上禮拜四是我來的啊，我還被妳罵出門沒檢查傘哩。」
「哪有！」母親很堅持。
其他家長很有默契地轉換話題。只有蘇教練很有耐心，笑著跟母親說：「阿罵帶的自製小點心真的很好吃，每次我跟小朋友都很喜歡呢。」
「好好好，那下次我來的時候再準備。」母親看來很有成就感。
而倪莉很感謝蘇教練這麼說。
她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母親早上昏迷過，回家時看來很正常，在幼稚園門口也沒事，沒想到現在就整個人不對勁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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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續集，但沒看過第一集《夜逃亡》的讀者也能理解唷～快來快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