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生成圖，2020年萬聖節與母親合影於天母運動公園
文/喬正一
這一篇的內容，也許聽起來太過奇幻或玄幻，如果，你是一個不屑「怪力亂神」的人，大可以選擇跳過不讀，反正我也完全無所謂。因為當醫學與科學都已經無法緩解母親的譫妄症狀，且她的癲狂言行已嚴重干擾了我的生活時，如果，我再不嘗試儘快找到解決的方法，我真的會撐不下去；而一旦我倒了，又有誰來照顧我的母親？
前面的章節已提過，母親八十五歲那一年真的是多事之秋。那一年，她的身體與精神狀況接連出現異常。上半年，她因身體不適而四度進出急診室，好在每次都只留院觀察一晚便能出院，且病因各不相同，包括蕁麻疹、蜂窩性組織炎，甚至因跌倒導致後腦出血。然而每一次都有驚無險，平安度過。
但下半年情況卻急轉直下，她開始出現幻覺，她聲稱看到我已經往生二十年的父親，而且還說父親每天都在家中出現，一臉憤怒的模樣。她的情緒也因此變得非常不穩定，有時甚至會對著空氣咒罵我的父親，但，我什麼也看不到。
起初，我完全沒有朝靈異的方向去想，我很理性地帶她去看老年精神科，醫師診斷為失智症，並叮囑我從藥物與非藥物兩方面同時照護她。
然而，兩個月過去了，母親的幻覺仍絲毫未改善，反而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她依然堅稱父親還在家裡，情緒依舊亢奮，動輒吵鬧、無法安撫。那時我真的很擔心她會撐不下去，而我，也快被逼到了極限。
我開始捫心自問，對於照顧母親的這一項艱鉅工程，我當真盡了力嗎？我是否真已窮盡一切可能的辦法把她給拉回來？
在我的字典裡，並沒有「安養院」這三個字，因此我絕不放棄母親。但，母親的瘋癲已將我的耐性逼至臨界點，長此以往這樣下去，我很怕我會先崩潰。
醫學的盡頭，也許就是玄學。於是，我決定敞開心胸，換另一種思維，跳脫科學與醫學的窠臼，試著走進民間玄學的領域，我抱著一線希望，說不定，真能柳暗花明，畢竟，不嘗試，又怎知不行？
因為交通的方便，我前往素有「靈界醫院」之稱的北投行天宮求助。都到了這地步，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反正只要不是給母親喝符水，也不逼我亂捐錢，最壞的結果頂多只是沒效，對我來說並無任何損失。
我跟其他善男信女一樣，帶著母親的衣物到北投行天宮，請廟裡的阿婆幫她收驚。
然而，神奇的事竟發生了。當天我把衣服帶回家給母親換上，她的瘋癲狀況立刻改善，不再喊說看到父親，也不再亂發脾氣。原本夜夜失眠的她，當晚八點左右竟呵欠連連，主動上床，且一覺睡到天亮。
可好景不常，約莫七天之後，母親又開始喊說看到我的父親，此時我才意識到，收驚也有時效性。於是我再度帶她的衣物到行天宮，就這樣反反覆覆很多次，多到已讓收驚的阿婆都認得了我。
有一次，她們以台語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將情況簡要說明後，阿婆建議我去廟裡登記「祭解法會」。我依言替母親登記，至少舉行過三次的法會，每一次法會之後母親當天就會大汗淋漓，但之後她不但身體安適，精神也變得穩定。
然而，每次的祭解效力也僅維持一個月，時間一到，狀況又死灰復燃。我繼續帶母親的衣物去收驚、祭解，但身心早已疲憊不堪，也開始埋怨恩主公為何不乾脆一次幫到底？
直到有一天，我在行天宮的服務櫃台遇到一位貌似仙風道骨的資深師兄，我向他大吐苦水，傾訴這段辛苦的歷程，並忍不住向他抱怨神明不夠給力。
沒想到，他聽完後竟一臉嚴肅地反問我：「先生，你有多久沒去給你的爸爸掃墓？」我當場一愣，因為，我確實已三年沒去靈骨塔給父親掃墓。
但我心想這有什麼關係？父親都已往生二十年了，就算這世上真有輪迴，他也早該轉世了吧？難道他還在人間當孤魂野鬼？當時，我內心對那位師兄非常鄙夷，因為我覺得他太怪力亂神，因此對他不屑一顧。
但那位師兄也不以為意，沒多說甚麼，只淡淡地提醒我：「先生，你相信我，今年你去掃墓，一切的問題自會解決。」
我將這番話傳給我哥哥，沒想到他立馬打電話跟我說他去年因太忙也沒去掃墓，於是我們約定全家一起在當年的清明節前往靈骨塔。
雖然我不相信是父親的緣故，但還是去了。可沒過多久，母親又病了，她的右腳腫脹發黑。我帶她到台北榮總看診，感染科的王復德主任立刻診斷為蜂窩性組織炎，須立刻住院治療。
在這一段期間，因緣際會，我遇到一位神婆，她是一個靈媒，外表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老婆婆，她供奉的主神是台中一間有百年歷史媽祖廟的五媽。
當時，我只是簡略地提了母親住院的狀況，但完全沒說她看到父親的事，真的隻字未提，因我心想先試一試，看這個神婆是否真有本事，抑或只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
沒想到，我才說了幾句話，神婆便立即打斷我：「你媽媽的問題是因為你至少已三年沒去掃你爸爸的墓。」她說父親的怨氣深重，原想帶走母親，但因母親福報深厚，故而無法得逞。
接著，她竟顯得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反問我：「先生，不好意思，請問你爸爸還在人世嗎？」她表示只是傳達神明的意思，連她自己也不敢百分百確定所傳達的內容是否正確，她擔心萬一我父親仍健在，如此一來，不但丟臉，而且很得罪人。
可她的話竟與行天宮的那位神秘的師兄說的一模一樣。我想，再鐵齒，都到了這個地步，不能不信。
神婆說，若我願意，她可以幫我為父親辦一場小法會，請神明接引他去修行。她交代了幾件事讓我趕緊回家準備，她要我拿三件母親的貼身衣物，再回她的宮廟，接著，她報上父親的忌日，燒香祈願後便簡單結束，並沒有像電影中有那麼神神叨叨且繁複的情節，她告訴我不用擔心，並說母親的福報很大，且很長壽，會平安無事，晚年身心安樂。
神奇的事再度發生，就在我剛離開宮廟沒多久，我一踏出門外，我便接到外傭打來的電話，她跟我說感染科的王主任通知我可以去醫院替母親辦出院。
出院後的隔天下午，母親躺在床上午睡，突然她喊我：「快來！有個陌生男人拿著一大綑的香，你父親就跟在他的身後，他們一起從後院穿過客廳，接著走出門不見了，那是你父親走路的樣子，沒錯，那就是他!」
之後，就從那天起，母親再也沒提起過父親一個字，彷彿完全忘了父親這個人。
我回行天宮向神明與那位神秘的師兄道謝，師兄則謙虛地表示他只是轉達神明之意，一切都是恩主公的慈悲。
兩年後，母親又爆發第二次嚴重的譫妄，時間是在2021年農曆四月至七月之間，剛好也是新冠疫情最嚴峻的時期，當時政府下令所有的宗教場所皆全面暫停祭祀活動。
偏偏在那一段期間，母親又出現異常的言行，她說她看見她早已往生五十年的大哥，而且她的大哥很可憐，來向她要錢，她堅持說她的大哥就住在我家附近的傳統市場，天天吵著要我帶她去市場拿錢給他。
沒辦法，我只好順著她，帶她走了一趟市場。市場的攤販都認得我的母親，他們對她說：「這裡沒有妳大哥啊！」結果母親以為我在騙她，於是大發雷霆，一路上把我罵得狗血淋頭，我只好默默承受，讓她把情緒發洩完。
然而她的狀況依然未見改善，可我仍未往靈異的方向去想，我帶她去看老人精神科的門診，醫師是說可能是她對亡兄的思念，並不需要調整藥物。
但，事情非但沒好轉，且越來越詭異。她不但持續喊著要給大哥錢，還說她大哥的大兒子也來討東西吃，但問題是她的大姪子早在十多年前已因直腸癌過世了。接著，她又說她看到很多可憐的小朋友跑來我家乞食。
母親的瘋癲連外傭都已受不了，但我還是沒想到與靈異有關，直到後續發生一連串的怪事。
某天下午，外傭忽然跑來問我是不是剛剛從客廳經過？我說我一直待在書房沒離開過，但她信誓旦旦地說，她真的看到有人從客廳走過，可她追出去卻空無一人。
還有一次，半夜一點半，母親忽然要出門，並說有人在外面叫她，我趕緊攔下她，之後她便坐在床上望著窗外一整晚都不睡。
又有一次，她大聲喊著她大姪子的名字，嚷著要他進來吃飯，還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彷彿她真的在招呼人一樣。那種畫面，相當詭異。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又撞邪了。
於是，我再次前往北投行天宮，卻發現那位資深師兄早已退休。服務台的年輕師兄說，由於疫情與農曆七月的關係，廟方暫停一切的法會活動，他建議我可以直接向恩主公求助，如果神明願意幫忙，必會有所感應。
我心想，就當成是一次試驗吧，若我母親是單純因為失智所產生的幻覺，那我也認了，就當這一趟是來廟裡求個心安吧；但倘若母親真被邪祟所擾，那就請神明做主，替我趕走鬼怪，助我母親恢復正常。總之，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我都沒有損失。於是，我領了一杯「敬茶」，稟明來意後回家讓母親飲用。
結果，真的又靈驗了。
我回家後讓母親喝下敬茶，沒多久，她的情緒明顯穩定下來。那晚，她乖乖上床，一覺到天亮。
連續七天，她情緒穩定、飲食正常、作息規律。第七天，我再次去行天宮謝神，並再次領了一杯敬茶回家給她喝。
接著，幾個月後，她都平安無事。有一天，母親突然問我：「奇怪，我大哥和他兒子怎麼都沒來了？是不是得罪他們，他們不高興走了？還是我煮的東西不好吃，他們不來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刻意問她：「妳最近還有看到妳的大哥嗎？」
她一臉困惑地回答：「你在說什麼？什麼大哥？我聽不懂。」
我當下心中大喜，因為我知道，母親又回來了。
接連這兩次的奇幻經歷，讓我領悟到一件事，失智者所見的死去親友，從醫學的角度來說有可能是內在譫妄所引發的幻覺，但，也不能排除有可能是某種外來負面力量所干擾。那些力量猶如病毒或細菌，專找免疫力低落、老人、小孩、憂鬱症、躁鬱症、自信心低落、酗酒、吸毒或意志力薄弱等這一類的人下手。
後來，我照護母親的策略就是讓她多曬太陽、補充營養、保持心情愉快，在中醫的角度來說這就叫做「扶正驅邪、增陽氣」。
也正是因為這些奇幻的經歷，才讓我開始對玄學產生興趣，也開啟了我日後寫奇幻小說的靈感之門與因緣。
我知道有人對這些經歷嗤之以鼻，我見過許多表面極為鐵齒、自命清高的人，但實則卻是最封建迷信之人。總之，這些都是我的親身經歷，信不信隨便由人。
我走上這條「民間信仰玄學」之路，不是出於迷信，而是被現實逼到已退無可退，可萬沒想到，還真讓我遇上了轉機。
最後，我要特別介紹一位真正的高人——三龍法師張育智。
母親失智迄今已近十年，該看過的精神科醫生，該拿過的精神處方，我從沒少過，也不曾懈怠。但說實話，這些處方都遠比不上三龍法師開的「安神收魂符」來得有效。
有一次，我用輪椅推母親去公園散步，回家後，她突然莫名發狂，從傍晚六點吵到凌晨三點半，哭喊尖叫、亂罵亂哭，給她服用了三顆鎮靜劑都壓不住她。
如果，任由這樣的情況頻繁發生，長照這一條艱辛的路我根本就走不下去。
當醫療科學完全罔效時，於是我轉而求助三龍法師，法師開的安神收魂符並不是給人喝的符水，而是將符紙燒化在水裡洗澡用的。
我依法師的指示，在熱水裡燒化符紙，讓母親從頭到腳全身洗一遍。神奇的事又發生了，約十分鐘之後，她突然安靜下來，神智清楚，語氣平和，當晚不吵不鬧一覺到天亮。
法師提醒我，每一張符的效力可維持約一至一個半月。於是，我每次請五張，平均一個月用一張。迄今已十多次，每一次都靈驗無比，屢試不爽，從無失手。
符咒雖不能逆轉失智，但，母親的躁動與譫妄發作的頻率與次數卻越來越少，強度也明顯減輕很多。對於照顧者的我來說，減壓效果極大。之後，我又請了一塊道教的「雷擊木五雷令」讓母親配戴在身上，法師說，五雷令是道教非常兇悍的驅邪避煞之法器，有安神定魄的功用，果然，我的母親配戴之後，再也沒有出現任何詭異的譫妄言行，迄今平安。
我查了一些資料，我發現，符咒，其實就是古老的「祝由術」，原本為中國古代皇家御醫所採用，但後來被酸儒的士大夫排斥為迷信，於是，它自己找到出口，這才流入民間。
有人說這只是心理暗示，可我覺得這種說法根本不合邏輯，要說被暗示的人應該是我，母親根本不知道我做了什麼，且她失智多年，對符咒一無所知，怎麼會被心理暗示？
如果符咒真是一種心理暗示的詐騙伎倆，那麼，它便早該被掃進歷史的垃圾桶裡。實驗是檢驗真理唯一的標準與王道，我並不是宣揚迷信或推銷符咒，我只是如實地把我的經歷寫出來與大家分享，符咒靈不靈，可以實驗，結果一翻兩瞪眼。然而，事實勝於雄辯，而事實是，我的母親迄今精神情緒與身體都相當穩定平安。
這不是一篇瞎掰的奇幻靈異鬼故事，而是我活生生且真實的長照筆記與日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