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國家不存在的時候,誰知道軍人該為甚麼東西犧牲自己的人生。
顛沛流離的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
戰爭並不是可怕的東西,那是一個兩國都有著不同的正義理念,才會發生的「以正義忽略人性」的毀滅。
到底國家重要,還是人民的幸福被定義成國家的犧牲品呢?
「船靠岸囉!快下水!」
一個個撲通撲通的下水聲,在沒有燈光的暗浪之下,許多逃難者,全都試圖找到可以上岸的地方。
「握緊我的手!」
我抬著水面上的雙眼,看著一個比我大一點的男孩,正將他的一隻強壯手臂,伸向浪中的一個媽媽,只見到那位媽媽將她背上的小孩遞給了大男孩。
遠方傳來警察軍哨與獵犬的叫吠,我爬上岸之後,到處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這邊!這邊!」
只見那個大男孩手裏挽著小孩,一直提醒大家往一艘船隻的甲板前進。大男孩左右環顧之後,將小孩交到我的手上,一個人離開船隻爬上港邊,留下一句:「你們別出聲喔。」
突如其來的槍炮聲與各種水踏濺潑聲,我看到大男孩臉上絕望的瞳孔,衝向那些港邊的軍警。
「你們在幹嘛!別開槍!」
「你這小子,又想救這些逃難的人嗎!」
「給我滾一邊去!」
「小子,剩下的就交給你收拾了!」
聽著那些膠印的鞋嗒聲緩緩消失,我抱著小孩從緊縮的人們中,擠出一條往外的通道,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在港邊的燈光下,大男孩跪在地上,雙手顫動的撐著地面,低嗚著自己合不起來的嘴唇,看不見的臉龐有著比水龍頭還要難關緊的淚串。
我跟其他躲在船裡的人們說:「好像可以出來了。」
一個個從我背後推擠的人們,將我慢慢推向船沿。一個從我懷中響起來的哭聲,將整個港灣的星夜劃破寂靜。
我內心感受到的是:
原本在我眼中畫面那大男孩缺少的感覺,原來是與懷中小孩同等的慌恐悲鳴。
那哭不出來的大男孩與小孩毫不掩飾的勁泣,是我來到這個國度,最記得的一份感激。
我抱著小孩走上港邊,慢慢走往大男孩的身邊。
大男孩像是感受到我懷中的小孩,一個深呼吸之後,他快步地跳進水中,拼命在海中探索,我從他臉上看到一種「應該還有存活著的!」
不止一次的深潛與浮出水面的貪懶吸氣,大男孩的行為一直到那日出將整個海面都照印出血紅色的深暈才停了下來。大男孩開始將那些早已濕透的衣物,從來不及搶救的人們中退去。
整堆的破舊衣物在大男孩的手中,一拐一拐地爬上港邊,無力的雙眼向我這方向看了一眼,大男孩回頭走向港灣的一間破鐵皮屋。
我抱著早已睡著的小孩,快步地跟著上去。
當我走進那鐵皮屋之中,大男孩一邊披著濕漉漉的衣物,一邊從嘴裡唸著:「人走了,這些衣物還可以用!你要不要挑一些可以穿的,不然你到這裡也沒有其他衣物可以讓你更換。」
大男孩將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都脫掉,放在一個茶几上面,赤裸的背肌有著金銅色的海水味,從鐵皮屋頂穿透下來的光幕中,依稀可以感受到他身體微顫的觸動。
「還會冷嗎?」
大男孩轉身面向著我,一邊問著一邊拿乾淨的浴巾擦拭著緊實的深肌,飽滿的胸坎與深陷的腹坦,臉上展露出從光幕反射出來的笑齒,這爽朗的問候確實讓我安定不少。
「你是第一個盯著我身體那麼久的人,很可口嗎?」
我被這句話給弄羞了臉龐,開口問著:「那床上可以給小孩睡嗎?」
大男孩赤裸那寬壘的肩膀,從我面前將小孩抱了過去。臉上浮現比媽媽更慈祥的潤瞳,對著小孩說:「以後,我就是你最親密的哥哥了!」
「你叫什麼?叫我勁漢就好!」
「我叫江岩,江河的江,岩石的岩。」
「你幫我想想,這小孩該叫什麼好呢?」
「現在嗎?可以讓我換一下衣物嗎?」
「腰蠻結實的喔,手臂細了點,你眼睛很漂亮,頭髮一邊擦拭一邊像跟我逗趣一樣的可愛。」
「你會煮東西嗎,我餓了!」
「呦齁,會撒嬌喔,自己去櫃子裡面拿起司,那邊有油燈,順便泡杯牛奶給小孩喝。」
我看著大男孩躺在床上,赤裸的手臂變成了小孩的搖籃,另一隻手正用那雄厚的掌鋪,一緩一緩地拍打著小孩的身體,也不知道小孩夢到了什麼,竟在夢中對著大男孩嗤嗤的笑了起來。
大男孩一個鼻息之後,也對小孩展現出堅強的抿笑,一個抬頭的帥勁打向我:「還待在那邊,一直偷看著我,我超有魅力的,你看不完的。」
就在大男孩將小孩餵飽之後,我跟小孩依偎在大男孩的身子裡,就像兩個幸福的弟弟,在大男孩那嫩彈的胸肌中,被大男孩一個緊擁的雙臂給哄睡了。
「誰的呼聲!太大聲了吧!」
我從安詳的夢境中打出這樣的一句話。
「是小孩的呼聲,我也正頭疼這小孩一睡我們就不用睡了吧。」
「勁漢,你醒了啊。有吃的嗎?」
「有,我正在幫小孩弄蛋黃拌牛奶,還有一些碎蛋白與起司,你裹著麵包吃吧。」
我睜開眼看著那呼聲比外面海鳥還吵的小孩,抬起自己的左手,對著小孩的肚子咕嚕咕嚕地逗弄著。小孩也被我給弄醒,一個扁嘴之後的大哭,搞的勁漢跟我將整個屋子都鬧翻了。
「這是船員證,你帶著,抱小孩出去曬曬太陽,我把這些衣物裁切一下,變成我們三個可以用的布料,等你跟小孩逛回來,在幫你們量身長。」
我將眼神從小孩移到勁漢的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合身的白色短褲,拿著裁縫剪刀正將各種撈起的衣物進行裁剪。嘴中一塊還沒吃完的起司在他那深邃的臉龐上,對比出有著比陽光還要燦明的未來。
我抱著小孩走到門口,一個從後臀打響的手勁將我轟出門外:「別太早回來,曬到跟我一樣帥才可以。」
空中全都是像釣竿那樣的船竿,雪白的海鳥與朵朵的白雲,正印著比大海還清澈的藍天。
港邊有許多攤販看板,全都是我之前惡補的中文。
辛辣味的醬炒汽、蒸籠裡的油麵、鐵鍋上的煎餅香。
一道誘人的奶茶韻味將我拉至攤販前面。
「勁漢救來的小孩吧!來,這是給你們喝的,珍珠奶茶,這才有的喔!」
我接過奶茶,「唰!」的一聲,攤販的婆婆手快地將吸管插入,並囑咐著:「要嚼一嚼再吞,沒什麼好請你們吃的,先填個肚子吧!」
「來來!這有炒麵,要加胡椒嗎?找個位子坐,現在沒啥客人,快來幫我試吃。」
我抱著小孩將奶茶放在拼桌上,鐵製的板凳被老闆擠到我身後,一坐下之後,整桌的食物全都是大家偷塞給我的祝福。
「吃不完的就帶回去給勁漢,他可貪吃的呢!」
「你會抽菸嗎?」一個爽朗的大叔嘴裡正叼著菸,那馧馧曇曇的白煙就好比天上的白雲。
我對著大叔搖著頭,只見大叔將兩根紙捲菸放在桌上,留下一句:「拿回去給勁漢,叫他別太自責,這年頭沒人知道上岸的是敵軍還是逃難者。」
「這小孩是你弟弟嗎?」
一個錯愕的表情讓問我的嬸嬸頓時知道可能的下文。
我一個肯定的接受表情在她面前展現:「是啊!昨天剛撿到的弟弟,是勁漢剛認的喔!」
「真辛苦勁漢了,還好多了一個你可以幫忙,我在幫你們問問,有沒有人家想要領養的,不然也難為你們了。」
「我先回去了喔,怕勁漢餓著肚子罵我怎都不回去!」
「我幫你打包一下,這燒酒螺是勁漢最愛的小饞嘴,叫勁漢教你怎吃,很帶勁的喔!」
我抱著小孩,另一手提著大家的喜悅,走回鐵皮屋。
勁漢看著我們回來,手中挺著一件繡花裳做成的強褓布,我板著臉上的疑惑,正想問說:「是把這小孩當成女兒嗎?」
「這是她媽媽的衣服,還合身吧!」
我看著勁漢眼中抿著浪跡,正等著我的肯定。
我衝向勁漢的身軀,一個緊緊地衝擁,把小孩夾在我們倆之間,哇哇的哭聲也被我們那激動的眼眶給忽視。
「超適合這小孩的啊,這裡有一些給你吃的,港邊攤販特地留給你的喔!」
我把小孩丟給勁漢,仔細地端詳著那衣布上的彈孔,正好是小孩的兩綁袖孔,我逗趣的說:「這是一件可以穿到走路還會絆倒的時尚大衣吧!」
我看著地上碎散的花布,找了一塊比較整齊的下擺裙布匹,口中吊著一句話:「換我幫小孩織件毯巾,等他大了還可以當暖身的圍巾。勁漢,這是我們兩個的秘密喔!」
「這燒酒螺好辣,珍奶遞給我一下!」
「這花格跟我搭嗎,我想把這件鬱青藏藍的上衣做成一件碎袖背心,夏天要到了,我出海比較不會綁綁的。」
「這條是編織馬褲,勁漢快看你的腰圍合不合。這汗衫剛好可以當小孩的尿布褲,還有一件蠶絲唐服,超透氣的啦。」
勁漢把一隻燒酒螺的螺口塞進我嘴邊:「大力吸!」
「咻!」的一聲,那醬炒味的螺肉就這樣在我嘴中彈口的活著:「再給我一個!」
就在我們倆個一搭一唱挑選衣服的時候,一個修女靜靜地站在鐵皮屋的門口,清淡地傳來一句:「有人缺地方住的嗎,修道館的孤兒院剛好可以再擠幾個小孩。」
勁漢一個綻瞳的回眸,衝向那身穿著淡灰素裝的修女,一個舉身的環轉,將修女抱在空中:「你這不守禮節的孩子,快幫小孩取個名字,我會登記是你弟弟的。」
「醬炒味,這孩子叫做『醬炒味』。」
我一邊翻整那件裙布,一邊聽著勁漢跟修女的搭聊。
一個硬物在裙子的內裏被我翻出,那是個女性口紅,我拿出還滴著水的口紅,轉著金屬的蓋面,一種不常見的煙紫紅妝呈現在我面前。
「勁漢,你來看看!這好像是小孩媽媽的口紅。」
他們兩個圍了過來,看著口紅欣慰的說:「看來這小孩還有一個可以思念母親的物品。」
勁漢轉頭抱起小孩跟修女走了出去:
「江岩,還不跟上,快來去登記孤兒院的名單。」
「方舟教堂,你聽過嗎。那是利用颱風打落的漂流木在港灣附近興建的孤兒院教堂,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動物園,你看過哪些動物嗎?」
我開始思考自己頭腦裡的知識:
「犀牛、大象、老虎、獅子、熊貓!」
「熊貓!你看過熊貓!真是太神奇了!」
我們從港灣走進大街,街的對口有一個廣闊的莊園,鐵紅色的磚牆上砌了一簷白色瓦鱗,圓柱狀的門軸與沒有大門的入口,一深望進去的正面就是一個全都用杵立漂流木樹成的教堂,連屋頂上的綁十字都是漂流木設計而成,也缺少相對應的「神像」。
勁漢帶著我跟小孩走進莊園,左邊的雀鳴猿啼引起了小孩的注意力。我們三個快步走往動物園區。
第一個遇到的是水牛,水牛頭上有著對稱的玄角,三、四隻半身泡在水中,一隻在岸上吃著看似稻梗的乾草堆。
「這些是耕田用的水牛,只要退休之後就會送往這裡養老,所以見不到比較小隻的牛群。」
咕嚕咕嚕地鳴轉聲驚嚇到我,勁漢回頭拉著我的手:
「快來看,你聽過聖誕節要吃火雞大餐嗎,前面是一群火雞、帝雉、鵪鶉跟台灣常見的肉禽,放山雞、薑母鴨、山茶鵝,還有滿屋子的鴿群。」
我們處在鳥禽園區的時候,一隻彩紛繽艷的鳳尾羽鳥在我面前展開像是斥喝的翼羽。
眼中根本算不清那隻羽鳥的翎色有哪些彩段,飄逸的鳳尾有著像是藍紫色深炎的雀眼羽扇,雙屹展露出雪白的絨羽根,比鴛鴦更華麗的翅苗羽筆。
「那是中國的苗疆地區鴛鴦雀,是孔雀的一種,好像是去年秋分,從遠方飛到這裡,像是迷路了一樣,一來就好幾隻,園長特別查了半天才知道該準備哪些果乾餵食鴛鴦雀。江岩,你喜歡蝴蝶嗎?」
勁漢將我手中的小孩攬過去之後,另一隻手拉著我:
「閉上眼跟我來!」
緩慢的腳程中,各種崎嶇陌生的前進路線。
一個睜開眼的鬆手,我頂著驚奇的期望將雙眼微開。
彩虹?夢境?我看著自己跟勁漢站在一個高檯中,鏤空的鐵板是一座吊橋懸掛在一個滿是蝴蝶的古冠樓。
原本棲息在四周的各種粉蝶、鳳蝶、彩蝶與雀蝶,在勁漢一道大聲的山吼之後,全都群起飛旋,對著我們三個周圍進行比龍捲風還要亮麗的表演。
我看著勁漢將小孩抬高,那矇懂的眼瞳印染出滿天的絢彩。悠揚的樂器聲這個時候傳進了我們的空隙裡。
「樂隊演奏的練習時間到了,快跟我來!」
勁漢快步跑出古冠樓,抱著小孩穿梭在各種動物與自然呼喚聲之中。
高聳的樹璀將陽光如星渠打在地上的枯葉古毯上,看著勁漢背闊那赤裸的古銅膚色與白色短褲襯映出的結實腿膀,我毫不猶豫地追上他的腳步,稀疏踏喳的鞋底摩擦聲,是我跟他在音樂串湧中的脈動。
就在我們穿過像教室的建築時,修女叫住我,只見勁漢將小孩遞給我之後,留下一句:
「你們快跟修女去登記,我先去玩樂隊囉!」
看著灰白色典雅建築,各種拱門與希臘圓柱,勁漢跑向教室旁的大禮堂,整個走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步聲,我們就在這樣的早晨中分開了彼此的羈絆。
「江岩、醬炒味,對吧?我拿一些換洗的衣物跟需要上課的書本給你,醬炒味就交給我吧。」
一個穿著美軍挺拔軍服的人正在孤兒院裡與許多孩童玩鬧著,修女抱著小孩跟我說:「他叫做麥克阿瑟,是來這裡捐贈許多物資給我們的一個上校,你要不要去跟他們玩呢?」
就在我還遲疑著軍人是否會對我不利的時候,麥克阿瑟走到我的面前,單膝下蹲的在我面前,用雙手輕拂著我的面頰,對我傾述:「你好,我叫麥克阿瑟。不是一般戰爭的軍人,你是不是會感到害怕?可以跟我說,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斗大的雙眼盯著那俊刻的臉頰與不同顏色的瞳孔,在陽光的反射下,那清晰的雙瞳中有著不一樣的嚴慈。
我口中說著:「江岩,我叫江岩。」
遠方傳來許多樂器演奏的聲音,在這樣的交會中,麥克阿瑟開始介紹這裡的孤兒給我認識,我們開始在孤兒院的四周玩起了「木頭人」。
「江岩,你被抓到了!換你當鬼」
「準備好了嗎?一二三,木頭人!」
早晨的時光冉冉而過,麥克阿瑟將大家帶到一個教室裡頭,在大家都找到想待的地方後,麥克阿瑟開始教著他也不大熟悉的注音。
「注音符號,是來自中國慈禧與胡適共同針對中文設計的一種快速紀錄拼音,一共有三十七個字符。江岩,以你的名字來說「ㄐㄧ ㄤ」「ㄧ ˊㄢ」,你會寫字嗎?把這個注音寫在你桌上的筆記簿之中。其他人也把我之前教你們的名字注音,寫入你們的筆記簿。」
「今天我帶來了許多好吃的食材,麵粉、雞蛋、白糖、楓漿,大家開始練習把這幾個字詞,記入注音。先寫好的可以來前面試吃這些食材喔!」
只見大家開始到處偷看,連我也從位子上走到隔壁的座位,開始偷看著其他中文的注音該怎樣寫。
只見所有人都擠在一個位置周圍,等著那孩童寫完這些注音。
我看著那剪著劉海的男生,耿直的眼神直盯著筆記簿,一筆一劃地寫出許多文字與注音。
「煬齊,你寫好了沒,大家都忘了怎寫,等你!」
煬齊對著我說:「江岩,你會寫自己名字的注音了嗎,我是這裡的小老師喔,你筆記簿給我,我幫你寫上去吧。」
當大家都分到食材之後,修女帶著整桶的水與鐵碗到教室,開始教著每個人製作今天的午餐。
「先把麵粉放入鐵碗中,然後打入雞蛋跟白糖,利用水將這些食材和好,要記得推擰、翻轉、按摩跟鬆播。好的人拿到前面給修女,修女幫大家撒些酵母菌,等著發酵。」
等著發酵的時候,麥克阿瑟開始教導大家一些簡單的英文,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桌上的鐵碗就像是一個蓬鬆的麵團,還和著淡淡的香氣。
麥克阿瑟分享完英文之後,帶著大家到廚房,一疊疊的鐵盤,讓大家把鐵碗倒蓋上去,只見那一蓬蓬用楓漿寫上名字的麵團,整齊的排放在鐵盤上面。
「我們快跟廚房的阿姨說聲謝謝,等阿姨烤好麵包就可以開始吃午餐囉。」
當我走出廚房的時候,勁漢拿著廚房外面的水桶將自己只穿白色短褲的身子給沖涼了一撒,我身旁那高挺的身影將我的視野好奇地上移。
麥克阿瑟的側臉,那不屬於我所認識的一影勁酷,讓我直盯勁漢的臉龐,我還好奇地想把他們兩個連結再一起時,一句:「乾爺兒,今有我的雜貨可以拿嗎?」
麥克阿瑟左手從我身前滑至勁漢的額頭,一個籃球扣押的身姿,麥克阿瑟從勁漢的上肩跳了一個鞍馬,勁漢也竄了一洞火車檻,兩個人開始互相在彼此的身挺上降騎扭躺、角繩摔逗。
煬齊對著大家喊說:
「準備去動物園,餵食、清除與洗串囉。」
「我今天一定要撿到鳥蛋來吃」
「最慢的負責水牛湖裡的大便」
「古冠樓的毛蟲要快點找出來」
「誰負責落地泥毛鬚羽跟蝴蝶卵的樹葉」
「江岩,你跟我去搬乾草,別跟他們一群不想做事的混再一起,大概只有你跟我會幫動物安待好。」
隨著煬齊將水牛湖的水都放掉之後,每隻牛全都爬上乾草岸邊,讓我推著竹蓆替他們刷背。那有如蛇蠍般的晃尾在我身邊一直搔弄著我的癢處。
「哈,這牛很愛你喔,一直挑逗跟你玩。看來你可以幫他們清大便囉,快用你的雙手塞入牛臀內,幫他們把儲便挖出來。」
煬齊看我非常俐落的整頓好那五隻水牛,驚訝的一邊洗刷湖中的糞濘,一邊大叫問著:
「你哪來的,有養過牛!?」
「我以前家裡有乳牛、驢子跟一個磨豆的石磨,我一定都會將乳牛的軟糞抹到石磨,再將不純的水乳淋入,然後驢子在一邊磨拉一邊洗自己的蹄板,這樣可以不用擔心石磨煸裂與缺潤。」
「我是從小就讀中文,所以注音與文字,想來考我就來找我問問。你應該不是中國人吧,從哪裡來的,還有國家或是記得哪個方向的大陸嗎?」
「南方小島,我是跟著逃難船躲避帝國的無身份者」
「你名字誰取的啊?」
「一個媽媽,我把他當我的乾媽。你知道那是中文還是清字,或是日漢字?」
「應該是正印鋼體字,你寫得很隸刻版。那我們接著去鳥園掃蛋來當點心吧!」
修女與麥克阿瑟走到我跟煬齊的眼前,隔著一個牛棚的距離,問我說:「醬炒味,今晚誰要負責照顧,可以來找我們!」
「我可以帶去找勁漢,在那邊陪著小孩嗎?」
麥克阿瑟的臉上像是一個將自己雙眼的瞳孔有如看著星空的望遠鏡,那眼中浮現出來的像是我所說的畫面。
只見修女打斷麥克阿瑟原本想要開口的話,對著我說:「那你快去讓麥克阿瑟幫你洗澡,不然你怎帶小孩都是會有病菌的。」
我跟著麥克阿瑟的背後走往孤兒院的右手邊,那是一個窄巷,兩邊都是金屬製的花飾,只見麥克阿瑟將其中個擰壓,嘩啦啦的淨水就這樣不用疼惜的倒了出來。
這是我第一次被人用果沐洗淨全身,真是記憶中的第一次洗澡。一個響掌從我身後將我痛醒,我瞇著雙眼轉頭之後,勁漢也等著被沖洗,在他身後的全是剛剛一起上課的人,真搞不懂他們剛剛全都到哪去了。
麥克阿瑟喊著:「後面別想,今天能去勁漢家裡玩的只有江岩,你們乖乖洗澡!」
隨著麥克阿瑟幫大家沖洗身體,甩著唯一白色短褲在身上的勁漢拉著我,驚喜地問說:「有烤麵包?你有多做一份給我嗎?」
我呆住了,這連我都感覺自己內心被無法羞澀的不貼心與自私情給砸壞了對勁漢的信擔:「對不起,我不知道可以多準備給你的食糧,我的分你吃!」
「嘻!快走。」勁漢拉著我的手腕,大飛奔向著廚房那傳出來的焦糖烤脆香。
「勁漢!你還真不怕燒,拿那麼多粒烤包,連褲子都變成麵包袋囉!」
我根本來不及去找修女,直噗噗地跟著勁漢跑到教堂的後面。勁漢將麵包袋塞到我胸口,看著他緊扣著鐵屋蓋的提把,一個向上拋甩搭配「匡噹」的巨響,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可以進入的地下庇護所。
「對不起,我沒辦法給你們太多食攤,在這裡只有小孩可以被偷偷安置,如果有跑船的乾活,再找你們一起挺過去喔。」
我根本來不及喵到裡面的梯腳,整袋烤包就像是土石流滾進庇護所的暗處。勁漢一手將自己的褲子緊上,一手拉著鐵屋蓋的扣繩。
再一次「匡噹」之後。
我被勁漢以食指扣唇,提醒著這裡是不能說的安心祝福。
麥克阿瑟在我跟勁漢忙完這黨事的偷閒光陰中,領著一斗雪菸扣了過來。只見勁漢微張著口,麥克阿瑟順著右手指銜中的古葉香,貼到勁漢的口邊。
雙手後撐著鐵屋蓋,兩雙彎扣的腿與那身盤臀尖,夾在庇護所的煙囪牆磚上邊,爽仰著那不羈灑脫的雲裊。
在勁漢飄出那香罣礙後,他臉上根本就沒有留下一絲的煩皺,眼中瀰漫著藍空的瞳望,雙肩慵懶平廓出他胸前吐納後亮起的心鎖。
在我眼中的他,像是只要丹吐那口雪仙忘靜天,其他心坎中的佛都一同澈心入汪景。一個搞不清楚的畫面,勁漢的身子開始向旁撒傾,只見麥克阿瑟一個臂扛,將勁漢滿臉的醉茫坦進懷中。
「再一口,好嗎?」勁漢稚氣的對著麥克阿瑟耍任嬌,而再次擔著一口雪香的勁漢,讓我看到他最孩真的純顏。「背我回去,我被你的香迷到自己帥昏了。」
麥克阿瑟將後扛肌一緊,整個勁漢都被麥克阿瑟甩上盔狹肩桿。我快步跑去找了修女,只聽到他們留下一句:「再晚一點會有巡警!快跟上喔!」
隨著修女走往莊園的大扇門,有如十字身挺的麥克阿瑟與架在上躺的勁漢,身後所踏竄的幸福香味,將整個園區都染成金緹暖誕蓮妝霞。
我低頭看著醬炒味,讓睡甜眠祈的著澎臉,紮著桃嫩烤蘇襲沾果釀,或許只有醬炒味的夢想,在這一刻馥醞著在地的暖烘人情甘。
「一份可麗餅、一份蚵仔煎、兩份珍珠奶茶、兩盤炒麵加胡椒跟一大袋燒酒螺。」
看著麥克阿瑟一邊點著食攤,一邊挺著肩上的勁漢。
周邊地攤販全都喜著臉上的欣慰,開心準備著點完的料理。
「上校,你先帶勁漢回去吧,我叫這小子將你點的東西帶回去就好。」
看著麥克阿瑟一個點頭敬禮,轉身走往鐵皮屋。
鐵鍋前的攤販拿著鐵勺裹著一桶麵漿:
「可麗餅要甜的還鹹的,鮪魚口味、烤鴨口味、水蜜桃口味還是起司奶油的呢?」
「可以烤鴨加上起司奶油嗎?」
「沒問題,在這裡,各種特製的要求,才算是台灣人!」
「勁漢不吃醬味,蚵仔煎就不放甜醬跟辣醬囉!」
「炒麵有一份淋上肉湯、另一份只有素麵加胡椒!」
「勁漢也不吃肉湯,對吧!」
我雙手抱著小孩,指尖勾著大家準備好的欣食。那塑條編織成的紅藍綠提袋,是我從沒看過的時尚環保袋。
當我走到鐵皮屋的門口,麥克阿瑟正在整理房間的各種凌亂,勁漢躺在床上,迷濛著雙眼,一隻手東指西晃地命令著:「那邊那邊,角落還有沒掃乾淨的,你怎麼當兵的啊,那麼不細心!」
麥克阿瑟以一種瞬站的立手覲禮,對著床上的指揮回應說:「教訓的好,上校我正準備接受嚴厲的清掃訓練!」
「還愣著幹嘛,沒看到外面有人正提著一大袋要懲罰你這不合格上校的香味,被你這慢吞吞的出勤給耽擱了嗎,快幫忙將小孩抱來床上吧。」
麥克阿瑟跑進櫥櫃,拿了三雙筷箸交給了我,並將小孩抱到床上。勁漢一個甩身,坐在床上接過小孩。
麥克阿瑟對著我一個眨眼,問說:
「你會使用筷子嗎?」
看著麥克阿瑟的提點:「什麼是筷子!」
「連筷子都不知道,虧我還是筷子司令!」
「要不是想讓你練習使用筷子,我早就自己吃了!再來一口胡椒麵!」
只見一邊憋笑的麥克阿瑟,拿著筷叉將炒麵蜷成一捆,餵向勁漢。
勁漢一邊嚼著炒麵,一邊嘟嚷著:「這筷子是兩隻分開夾,你竟然把這筷子當成叉子,以為你還在美國當兵嗎!」
麥克阿瑟一驚,以正常的筷子用法,試著將麵條夾出。那夾不起來的麵順,鬧的麥克阿瑟一臉的囧樣。
「也罷,等你會用筷子夾麵,我怕我這裡會被你取代成美國司令部。」
「感謝鐵皮屋司令還留給我一分尊嚴!」
我一邊吃著另一份的炒麵,一邊瞪大雙眼看著麥克阿瑟上校與勁漢各種無理頭的俊罵。
「蚵仔煎,快去幫我夾一口出來。」
看著麥克阿瑟用筷子夾出裡面的食蚵。
「大膽,看著你夾出的食蚵還在抖動,你以為這裡是日本嗎,還沒熟透的食蚵,正害怕著你的夾法!」
「那我自己吃日本的生蠔活蚵,好了!」
「要不是還沒找到已去世的慈禧,我一定上報給清朝!」
一陣喧鬧的時光,麥克阿瑟正拿著鐵杯,一邊沖泡著奶水,一邊用銀湯匙攪拌著堅果香氣。
「你這偷渡犯,竟然偷狹持著美國堅果,還不快上報給我!」
「等等,這還太燙,我怕堅果想刺殺您!」
「看在你還有點警覺性的份上,允許你偷渡冰箱給我!」
「是的,等我綁架了聖誕老公公,一定會請他將冰箱以煙囪送進來給你這個乖小孩當作禮物。」
「還好我這慈祥的司令,還狹持著聖誕老公公的乖小孩!」
歡笑聲在麥克阿瑟輕輕地關上鐵皮屋的同時結束了。
刺眼的陽光從門口打進床頭,我睜開眼看著衣衫鼻挺得勁漢。
鬱青藏藍的碎袖上衣、米白色的編織馬庫與一條深紅繡織的領帶,勁漢這一身整齊的穿著與頭上一個海軍藍帽,在我面前展現著無比的期待。
「我這一身束裝,有沒有哪裡缺少的?」
「你超帥,怎忽然打扮起來了呢?」
「今天,要去聽海軍的軍樂演奏!你快準備一下,小孩剛吃飽!」
就在一陣勁漢的催促下,我抱著小孩追著怕趕不及的勁漢。
軍港邊人滿為患的民眾,一看到勁漢立馬騰出一條可以過去的走道。我看著勁漢端正自己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前方那宏偉的戰艦。
當勁漢挺直自己的身朗,對著美軍樂隊大喊:「準備歡送上校回國,『星條旗』啟奏!」
剽悍的銅聲與各種拍踏的鼓聲,麥克阿瑟在與勁漢一個回敬之後,一個軍人轉向的踏步,麥克阿瑟帶著軍隊整齊地踏上艦艇。
只見所有民眾都擺出敬禮的手勢,等著全部的美軍回到船上。
「中華民國國歌,啟奏!」
勁漢的一個喊話,美軍儀隊開始一邊行進,一邊吹想著來自不屬於美國的國歌。
就在所有樂聲都進入軍艦之後,一個啟航的鳴炮聲,劃響整個港外的藍空。
「所有人禮畢,不敬禮解散!」
大家開始慢慢散去,而勁漢還是盯著早已遠去的美國海軍旗幟,一點都不帶慢著自己右手那已開始顫抖的手。
就在我懷中小孩再次以嬰兒嚎哭,劃破港邊只剩勁漢的靜景中,一個從勁漢口中飆出的大叱:
「聖誕老公公,我等著你的冰箱,當禮物喔!」
星條旗/ The Star-Spangled Banner
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
What so proudly we hailed
At the twilight's last gleaming?
Whose broad stripes and bright stars
Through the perilous fight
O'er the ramparts we watched
Were so gallantly, yeah, streaming?
And the rockets' red glare
The bombs bursting in air
Gave proof through the night
That our flag was still there
O say, does that star-spangled banner yet wave
O'er 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
中華民國國歌 🇹🇼
三民主義,吾黨所宗,
以建民國,以進大同,
咨爾多士,為民前鋒,
夙夜匪懈,主義是從,
矢勤矢勇,必信必忠,
一心一德,貫徹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