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瑪·開儼(Omar Khayyám)是十一世紀波斯詩人、天文學家、數學家。他一生在理性與神祕之間拉扯,既是冷靜的科學家,也是一位感性而懷疑的詩人。
他的《魯拜集》以四行詩形式探討生命、死亡、愛與酒,語氣常帶有悲觀卻灑脫的懷疑精神,批判宗教虛偽,質疑宿命,同時擁抱當下的感官與情感經驗。第十九首詩這樣寫道:
I sometimes think that never blows so red The Rose as where some buried Caesar bled; That every Hyacinth the Garden wear, Dropts in her Lap from some once lovely Head. 「有時候我會想,花最紅最香,是開在英雄熱血的地方;
圍中的每桑風信予花落下,
乃自往昔倚欄佳人的頰上」(陳次雲教授中譯)
詩人說他有時會想:最紅的玫瑰,是從古代某位被埋葬的凱撒流血處長出來的;而花園裡的每一朵風信子,似乎都是從昔日美人頭上掉落的裝飾。
這種想法,帶著濃厚的宿命觀與歷史感,將大自然中美麗的花朵,與過往的人類悲劇與激情相連。詩人其實是在說:美並非純粹,它可能是痛苦與死亡的殘留,是時間將人類情感與軀體,轉化為自然的養分後留下的象徵。
以奧瑪·開儼的思想來看,這首詩所流露的,是他對人世無常的感悟。他不信來世,也不信宗教的救贖,而是看穿人生盛景皆為過眼雲煙。
這首詩沒有直接說教,卻在花與血之間,蘊含對生命循環的懷疑與諷刺。當凱撒的血化為玫瑰,美人逝去留下花飾,歷史的悲劇與個人的柔情都被自然悄然吞噬,只剩表面的繁花似錦。這就不只是對美的讚嘆,更是對美背後潛藏的代價與哀傷的凝視。
這首詩反映了奧瑪.開儼一貫的世界觀:人生短暫、死亡無可避免,而歷史與個人的存在,終將與塵土混合,化為另一種形式的存在。唯有當下的美感與體驗,是人能把握的唯一真實。
於是,當我們欣賞玫瑰時,也許會想起它可能生長於某個逝者的遺址上,而風信子可能正是記憶的碎片飄落的結果。於是,這樣的詩句,就不只是賞心悅目的辭藻,更是對人類存在意義的戲嘲與詰問。

孟祥森譯本(李建崑攝影)

陳次雲譯本(李建崑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