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以後
醫師敲擊鍵盤簽立好醫囑,護理師和藹地道聲「再見」,一扇白鐵門被解鎖後推開,患者提著行李默默地走出病房。這當然不是彼此的最後一次見面,往後可能兩三個星期就會再碰面一次,但除了一個小坪數的診間與一捆白花花的藥袋分外眼熟之外,現在的生活跟以前都不一樣了,患者需要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去電子零件工廠應徵工作、自己複習以前熟稔的統計學、自己在家裡料理三餐……
幻覺、妄想、大吼大叫、恐怖的自傷與傷人行為。症狀緊急發作時把身邊的人都嚇壞了,綁上約束帶或打上一針鎮定劑,患者多半被強制送入醫院。住院的日子基本上就是穩定服藥與睡覺。精神科病房真的「非常安全」——有鎖門、二十四小時監控、沒有任何繩子或尖銳物品,而且高樓層還很安靜。大概數週的急性期度過以後,患者不再「瘋狂」,但他們的大腦已經遭遇損傷,他們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復元認知與情緒能力。
患者需要重新適應「新」的人生。
回家以後,可能因為長期找不到工作、沒有動機出門、服藥不穩定等,或是生活中的各種臭人臭事——錢、家人、新工作機車的主管、大賣場真的太多人、電視新聞劈哩啪啦等——患者難以適應社會,或是因壓力太大很快又發病了。就這樣家與醫院兩點一線。研究指出,住院病人中有約三成是高頻率的再次住院者,追蹤出院後一年內再住院比例為三至四成。也就是說,病房裡大多都是熟面孔。這樣的「旋轉門現象 (revolving door)」看在家屬與醫護人員的眼中實屬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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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區裡復健
後來,人們發現醫院太「安全」了。在台灣,患者平均住院的時間高達 283 天,如果算進其他醫療與養護機構,更有將近一半的人平均居住時間超過7年,七成以上超過3年。在醫院待久了,患者的很多能力將急劇退化,也與當今社會的日新月異嚴重脫軌。如果我們希望患者能重拾生活自主與獨立思考的能力,那麼我們就不需要「隔離」或「過度保護」他們。
「社區精神復健」可以成為康復者(出了醫院,我們不再稱呼「患者」)踏入社會的第一站,或說一座橋。「社區精神復健」旨在讓康復者回歸到家所在的地方,他們可以在社區裡職業訓練、在社區裡與鄰里互動、在社區裡「像以前那樣」生活。這不是什麼新穎的觀念,就只是一個人每天早上會起床去工作,晚上回家可以倒頭就睡,並且每個月有薪水去買飯、租房子、出去玩,生活不用靠一堆的安眠藥與抗憂鬱劑。
我們希望康復者可以找回生活的節奏,藉由訓練培養康復者的工作與生活能力,並且不要失去與人和社會的連結。《多多益善》〈帶病生活〉專題採訪了台中的同心圓社區復健中心,社工師孫德利說,生活功能必須來自「真實」的日常處境,而非來自病房裡的活動教室;社交能力必須來自「真實」的關係需求,而非來自日間課程裡的人為建構;精神病人和社區的磨合更必須來自「真實」的社會情境,過程中必須有人能夠出面,在情境中和社區一起工作、陪伴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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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病生活
精神科病房的窗戶都是鎖死的,有些外面還裝有鐵欄杆,陽光彷彿都是逃進來的。精神疾病一生都有可能復發,康復者需要長期的治療與支持,不過,藥物與症狀可能會隨著病程減少與得到控制,就像糖尿病和高血壓,改善飲食與運動習慣就能很大程度地不影響生活。「與疾病相處」成為康復者的首要之務,這是知道自己怎麼了,並且能夠處理、解決或找他人求助。
回到社區,不會再有把人關起來的房間,沒有鎖死的櫃子,人與陽光都是自由的。康復者還是聽得到討厭的聲音,還是會心情不好,還是沒辦法做一整天的工作,但如果可以協助他們辨別現實真偽與安撫不安情緒,或許事情就多了一絲嘗試的機會。當康復者不再被疾病給狹制時,他們將能活出——屬於自己——有意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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