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患者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他們對生活失去動力與目標,他們說:「這世界是一坨大便」、「我的人生沒救了」、「不會有人幫助我(就連我也幫不了我自己)」……我也是憂鬱症患者。我在高中時罹患憂鬱症,那時候的生活簡直苦不堪言。我的認知與思考能力飛快凋零,我的身體知覺彷彿隔著一層厚厚的象皮,有時候我就躺在床上一整天,不是吃、就是睡,我變得又笨又胖。
憂鬱變成病當然不是三天兩頭的事。過去,我的高中生活壓力山大,我將「考上第一志願」奉為我人生前十八年的圭臬。我告訴自己必須善用時間讀書,所以我會在公車上背單字、在下課時間算數學、在音樂課、在補習班、在夜半三更、在等火腿蛋炒飯時……直到很久以後的身心科與心理諮商治療以後,我才逐漸意識到當初的我對自己有多「狠」,而且有多狠就有多「慘」。我明白是巨大的課業壓力壓垮了我,無盡的失落將我拖進黑暗的深淵,但僅知道這些對我並沒有幫助,我只覺得這世界在弄我,我罵憂鬱的髒話。
那些日子以來,我並沒有發現我一直地在傷害自己:我恐嚇我自己,假如落榜,我的人生將一敗塗地;我誘惑我自己,明星大學的生活有多麼風光旖旎;我提醒我自己,「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大人應該功成名就,而明星大學的入場券只是第一步。即使離開學校,我仍擺脫不了糟糕的自責與罪惡感,我將自己囚禁在身體裡,並堅信我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所有人都不要我,我好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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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我的黃粱大夢,憂鬱的想法也是一塌糊塗。心理學家曾對憂鬱的人(不僅限於憂鬱症患者)的訊息處理過程進行分析,發現他們的認知結構與基模(schema) 一片烏漆抹黑,而且所有的思考都會導向「自我挫敗」的歸因——也就是說,他們腦中的世界是真的悲慘,而且會把事情的壞結果認為都是自己的錯,或者相信事情只會越來越糟。
心理學家亞倫·貝克(Aaron Beck) 認為我們的想法(或說「認知」)會影響我們的情緒與行為。貝克描述憂鬱的認知表現,包括低自我評價、負面期望、自責和自我批評等,並且,許多憂鬱的人都深陷在非理性的恐懼、想法和觀念裡,這些噩夢般的思考幾乎是自動產生,甚至都來不及察覺。貝克認為,受早年經驗影響,我們在思考事情時容易出現邏輯錯誤(他說這很正常,不用擔心),但當我們「錯誤」地相信一些事情很爛、很慘、很失敗,就會出現「認知扭曲(cognitive distortion)」。
憂鬱的人認為事情只有「最好與最壞」;「以偏概全」地認為一件壞事發生就全部都毀了;只看見事情「醜陋」的部分,看不見美的;用「負面情緒」去對待所有事情;給自己「貼標籤」;將事情推往最慘、最恐怖的「災難」去想;說自己「應該」要做到什麼什麼才行……這樣的思考活生生地將一個人給吞噬殆盡,我們看不見自己,我們認為自己就是一坨大便,以及,我們很傷心。
Aaron Beck 認知扭曲
想法(認知)作為透過思想、經驗和感官以獲得知識和理解事情的心理行為或過程,我們可以在腦袋裡想東想西。可是,我們的見識有限,我們一天到晚都在想「錯」事。我從憂鬱獲得最大的心得就是:憂鬱的人說話真的不能信。但這並不是否定憂鬱的人(真的,我挺你們),而是憂鬱真實地破壞了人們的自我認同與自信心,更別提憂鬱症造成的思考障礙。
憂鬱的人深陷認知扭曲的泥沼中,我們既傷心又愚笨。
想錯事真的沒什麼。貝克說,只要我們可以辨識出自己錯誤的想法,並捨棄掉不合理、不適應的行為,那麼我們就可以避免那「預備好」的悲劇上演。讓想法停留在腦中久、一、點,先不要急著說錯,然後,問問自己:「事情還有沒有其他可能的解釋/方法?」這樣我們的思考就能更加廣闊,事情也將會多了更多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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